他忽想起什么,挑了挑眉,转而道:“那图既已毁,卿家是从何得知?”
姬谦面色微微一冷,沈瑜林却不怕,观他形状,心念一转便猜出了几分,菱唇微勾,道:“看来是王妃娘娘?”
姬谦低叹,他成婚时年不过十二,那卿家嫡女温婉大方,相貌秀美,少年慕艾,便是对她无甚情意,总有几分怜惜在。只是那女子心肠极狠,府中侧妃俱被其暗害过,生了元亦后更是变本加厉,竟不知从何处寻了抑男子精元的药物,想断他子嗣以绝后患,被天禁卫查出,这是皇家丑闻一桩,他也不好声张,正巧那时贾元春进门,他便借那刀将人除去了。
沈瑜林听得目瞪口呆,这王妃去世时不过才十六岁,怎竟有如此狠毒心肠?卿家便是这样教养女儿的?
姬谦顺手将他耳畔垂落的散碎发丝掖到耳后,才低叹道:“元亦的性情如此,也未必不是承了那卿家血脉的缘故,好在他知事些,还可导回正途。”
沈瑜林想起历史中晋武帝便唯这一子,不由迟疑道:“沐琦不近女色,是因着那药物之故么?”
姬谦方想起刚才他话未说清楚,哭笑不得,道:“我并未被害,一卫明辨药理,一眼便已看出那药来历。”
他说着,声音缓缓低沉下来,带着些笑意道:“瑜林放心,我对你,还有……”
沈瑜林怎不知他话中未竟之意,耳根一红,微恼道:“无赖!”
姬谦侧身又靠他近了些,低笑道:“今生今世,我只对一人无赖。”
二人耳鬓厮磨了一阵,面上都有些泛红,只是眼看着日头渐高,临近午时,方一前一后地回了队伍。
一场迎军仪式行至傍晚,不少官员午膳都没用上,想起一会儿宫中还有晚宴,必是填不上什么的,沈瑜林回府更衣时便草草用了碗面食,又派人去将军府送了信,想了想,唤锦绣取了满廷当初为他炼的解酒丸和水服了,好一番折腾方出才门。
那解酒丸不过五粒,他曾用过一回,服一粒便可保三日千杯不醉,很是难得。按说不过一场庆功宴,本不该如此重视,但若他猜得不错,今日晚宴,季应泽的“投名状”便要到了,容不得半分轻忽。
此事姬谦也知晓,他同与空岛没什么恩怨,自然也无偏见,沈瑜林的隐忧他也明白,但季氏来投,费心费力地栽上他政敌一笔,又附上大片国土,这等好处极难得,便是先头吃些亏,也没什么,收拢人心可是大晋皇帝的拿手好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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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头渐晚,殿中灯火通明,歌舞上了几轮,席中渐起了些欢愉气氛。
庆功宴按得是功绩排位,故而陈家兄弟二人正列在三位亲王下首,姬宸歆略抬眼便能看见陈延青闷头吃菜的憨态,心中颇觉有趣,不由多看了几眼。
陈延玉敬了几杯酒回来,刚好瞧见他哥低着头,偷偷摸了几块雪白晶莹的糕点用碗碟边的锦帕包了往袖子里揣,而圣上饶有兴致地看着。
他眼前一黑,哥啊,顺手牵羊的习惯还没改过来?不说宫中膳食糕点一向许吃不许拿,那么多人包括圣上一直在盯着你啊!难道你以为你黑别人就看不见你了么……
话虽如此,不过陈延玉倒也不怎么担心,糕点是小节,这场庆功宴有七分是为了封赏他兄弟二人,圣上绝不会为了这个惩罚陈延青,不过……
上首的姬宸歆看得可乐,见陈延青的手又朝那碟雪芙玉芯糕伸去,不由打趣道:“陈爱卿可是喜欢这糕点?不如朕将那厨子送你如何?”
陈延玉脸一黑,他就知道是这样!
陈延青开始还不知道那“陈爱卿”是唤他,将糕点包好,才发觉席中大半人俱在看他,饶是他生来一张木头脸,面上也不由有些发热。
陈延玉无奈,放下酒杯将陈延青拉出席位,二人一道跪了。
陈延青有些茫然,但他素来信任陈延玉,也不多话。
陈延玉恭敬道:“圣上恕罪,末将二人出身微末,礼数不周,家兄并非有意。”
姬宸歆也认识陈延玉,知道他兄弟二人一个不知世事,一个八面玲珑,却都是难得的将才,心中爱惜,神色更缓和了些,道:“不知者无罪,陈元帅倒是率直之人。”
陈延玉松了口气,忙带着他哥谢恩,却听上首永宣王笑道:“说来陈元帅倒和本王一样,糕点之中本王最喜这雪芙玉芯糕。”
陈延青愣了愣,嘀咕道:“这酸酸甜甜的不是女人喜欢的吗?”
陈延玉离得近,当时脸就是一黑,他就知道!
姬宸歆颇喜欢陈家兄弟,有心给他们些脸面,令张顺儿将原本明日传到将军府的圣旨取来,散了歌舞,对姬谦道:“吾儿也做过几日监军,这旨意便由你来宣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