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罢,转身去了。
沈瑜林将这几日种种一一告知了赵嫣然,又道:“父不慈,子不孝,今后,世无贾环,孩儿名唤沈瑜林。”
说完,伏身三叩。
赵嫣然早在听到贾政将她的环儿送到忠顺王府时便泣不成声,见沈瑜林跪倒,忙将人抱在怀里,哭道:“贾政这个杀千刀的,环儿不认便不认了,只是你姐姐,她……”
沈瑜林皱眉,他对这姐姐并无印象,他当初命悬一线时也未见人来探过,可知是个薄情的,但赵姨娘既这般说了,只好安慰道:“三姐姐过几年便要及笄,王夫人眼皮浅,到时筹算一二,也不是难事。”
赵嫣然哭声方止,期期艾艾道:“真的?”
沈瑜林见她哭得花猫也似,不见半分从前泼妇模样,心头不由一软,道:“真的。”
他这姐姐大他一岁,虽则勋贵人家议婚早,庶女却无定论,到时只寻一户殷实人家,多撒些银钱下聘,将人捞出那泥潭轻而易举。
只是,他眸光一暗,若是个心气儿高的,可怪不得他。
☆、第 6 章
雪落无声,幽静雅致的寒山书院依旧书声琅琅。
将上好的徽墨细细研开,宣纸铺在黄花梨木打造的书桌上,笔尖略略勾出一棵梅树的轮廓。
一个淡色的影遮住视线,抬头,眉目俊秀的鹅黄对襟白狐领少年映入眼帘。
。"哟,你今儿倒清闲,陈大将军今日凯旋,阵仗可大着,不去瞧瞧?”
少年笑得欢快,。"正好是月休日,先生不在,也就那帮酸秀才在用功。”
笔下不停,点出几朵墨色梅花,介于孩童与少年之间的清亮音色淡淡响起,。"这会子人挤人的,能看到什么?何况这阵仗算甚?总有一日,今上要亲自迎出城去。”
少年一乐,他本也是崇敬陈家军的,只觉这话说进了他心里,便按下激动,在沈瑜林身边坐下,勾头看他作画。
一幅墨梅图画得浓淡相宜,层次分明,虽因他年幼,笔力有些不足,却已算是难得的佳作。
苏明音拢了拢白狐围脖,笑道:。"倒是应景。”
沈瑜林抬头,凤眼微扬,瞥向他,道:“你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这人平常话虽多,也绝没有磨叽半天不入正题的,今日却很是可疑。
苏明音双颊晕红。
他支吾一会儿,忽地露出一个羞涩的笑,眼中好似在发光,连声音都在打飘。
“瑜林,你知道吗?明日我爹要带我去拜访陈大将军!陈大将军!我一定要趁机拜师,一定!”
这苏明音却正是太傅苏从博爱子,今上亲妹景仪长公主嫡出,便是几位皇子跟前,也要唤一声小师弟的。
沈瑜林颇觉趣味地打量苏明音,从上看到下,渐渐露出一付不忍直视的神情。
苏明音轻咳一声,道:“你正经些,我是真想从军的。”
沈瑜林眉头一挑,“哦?”
苏明音见他不信,急道:“夷族犯我边关,戮我百姓,夺我钱粮,我辈七尺男儿怎可偏安一隅?自当跨马卫国,方不负此身。”
他说的很是郑重,让本来抱着戏谑心思的沈瑜林敛了眼底笑意。
“明音志存高远,是我短见了,”沈瑜林道,“可须知,苏大人在朝声名满誉,你于仕途上却是前程似锦,若从军,晋升则太难......”
青史之中,多少良将半生拼搏,功成名就时,已是半残身。年少凭军功封侯的,三朝以来,也只得显时裴崎,晋家双璧三位。
苏明音这个名字,他从未听过,大抵也是倚父荫,一生中庸罢了。
五年童稚时光,得沈襄悉心教导,沈瑜林也不似从前功利,面对这一腔热血的好友,不由诚恳劝道:“文安邦,武定国,各司其职,明音颇擅内政,何必要埋没自身天分?”
苏明音撇头,只道:“朝堂之争乱得很,我却不愿趟这浑水。”
沈瑜林心知他已打定主意,也不好再劝。细一思量却忆起这未来的华耀侯与神机侯两兄弟却是武帝心腹,能得半生辉煌恣意,这两人不是蠢的,苏明音身份清贵,想必便是上了战场,也会被护个周全,去历练一番也好,便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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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山书院是京城最好的私塾,分成前后两院,一为竹韵阁,一为秋起轩,竹韵阁俱是官家子弟,秋起轩多是寒门士子并一些庶子旁支。
这几年沈瑜林也看出来了,沈襄虽是暗谋,却只因他心性淡泊,不喜露面,论资历论实力,他应该是永宁王帐下谋主。
所以他虽年纪渐长,容颜日盛,这阁里,却很少有人不长眼敢肖想他。
送苏明音出门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他这书桌上竟多出一枝白梅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