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
迦尔纳真诚地向摩西道谢。
坐在床边的他还没有彻底从黑暗中脱离,自称已经没有大碍的身体看上去还是那般单薄消瘦,只有被月色浅浅照拂着的白皙面容好像还带着点鲜明的颜色。
道完谢,迦尔纳闭上眼。过了大约半许时间,他再睁眼,萦绕身周的疲惫如烟云般悄然褪去,从蓝得澄澈的眼眸中便已然看不见先前还有一丝痕迹的落寞一般的低迷情绪。
“刚才没能控制得住,现在好了。”他对摩西说:“这种像是焦急、又像是不甘的情绪对我来说是陌生的,感觉有一些奇怪。”
摩西笑道:“奇怪吗?我觉得这不奇怪。因为是重要的……心里深爱着的人啊,就算平日再怎么理智冷静,只要牵涉到那个人,都会克制不住地失态起来。”
“是么……”
迦尔纳听到这里,又沉默着想了想。
摩西说得很清楚,也很有道理,他好像已经明白了。
然而,就在沉思的过程中,近在咫尺间响起的呲啦声颇为刺耳,一下子就吸引了在场的两人的注意。
原来是迦尔纳黄金甲上覆盖着的刺。
他先前就是以英灵本体的姿态躺在这儿,此番坐起,在自己毫无察觉的情况下稍稍动了动,刺便轻而易举地划破了脆弱却又格外昂贵的床毯——
“……”
听到了像是在过去的什么时候也曾经想起过的呲啦声,迦尔纳一时愣住了。
他呆呆地望着一下就变得难看起来的破洞和划痕处,某些能让先前才恢复的冷静再度被伤痛侵蚀的回忆浮上了心头。
关于他不小心把好好的沙发给弄得破破烂烂的回忆。
关于某个人强制要求他换成没有黄金甲的形态的回忆。
关于那个人最终还是允许他就保持这个模样,把花费大价钱买来的新沙发再弄得千疮百孔也无所谓的……仿佛存在于许久之前,他本来觉得,自己拥有、自己能够铭记就足够了的回忆。
现在才知道,那还不够。
他不能像以前那样,远远地看着“他”了。
因为,如今的“他”——
是如果还有所犹豫的他,就算竭尽全力也不可能再靠近的。
“……”
“迦尔纳?怎么了,你……”
“——没事,我只是突然想起,有一样东西……”
在摩西不明所以之时,呆了半晌的迦尔纳终于动了。
当着贤者的面,白发英灵展开了他不知何时捏起的手掌,紧密蜷缩在一起的小小的项链便出现在了手心之上。
他格外小心翼翼地把这条项链拿起来,打开小小的吊坠,对着夹在吊坠里的什么东西看了好一阵,才像是极其不舍地合上坠子,用双手把项链碰到了走过来的摩西面前。
摩西的脑中没来由地闪过了一个念头:这件东西,一定是迦尔纳分外爱护的宝贵之物。
也许是因为曾经失去……被自己舍弃过一次,后来再得来,虽然缺了最重要的承诺,也跟当初的并不相同,但也是极其、极其、极其珍贵的。
他不能再把它小心地存放在身上爱护,避免它又一次在之后真正竭尽全力、毫无保留的战斗中被太阳的炽热融化。
所以,他把它取了出来。
“能请你帮我保管吗?”
迦尔纳问。
“这……”
摩西很惊讶。
可是,迦尔纳的眼神无比认真,从他的双眼中,摩西甚至可以找到无需言说的恳切的情绪。
“好的。”本来就没有任何开口拒绝的因素存在,更不用再问为什么要把这么宝贵之物托付给他,摩西接过那条项链,想起了在兄长大人胸前看到过的类似的一条。
“在你找我取回之前,这条项链,我会帮你收好的。”
“非常感谢。”
说到了这里,他们的交谈就暂时告一段落了。
摩西还在眺望仍于黑夜中顽固不宁般留存的黯然灯火,在离去之前,迦尔纳也来到了天台,沉静的目光向远方望去。
他所望的不是最近的耶路撒冷,也不是与地平线融为一色的夜空。
这道视线想要跨越目光所不能及的距离,来到不久之前,就已经真实地映入眼中的那片土地。
——刚好。
就在迦尔纳那时还“不能及”的地方,有两人已然重新回到这里了。
他们一醒来,就回到了这里。
只要不直接进行攻击,在城外的他们就不会被发现。不过,对其中一人来说,或许被发现才更合他的意。
“吉尔。”
是了。
只要身边还有这个人,就算心绪再是汹涌难以平息,傲慢而任性妄为的王就不得不让自己冷静。
“恩奇都。”
吉尔伽美什叫出了这个人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