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在这里,他试图追上仿佛被迷了心窍的义兄,质问他为什么要抛去昔日的情谊,连妮菲塔丽都弃之不顾。
就是在这里,他没能追赶上,却差一点就在猛然合拢的海水中全军覆没。
在大自然的力量——亦或者,真正的神的力量面前,统治着人间的太阳神之子也只能显得渺小,在拼尽全力的前提下,被完完全全地衬托出了自己的无能为力。
所以,也就是在这里。
就因为年轻气盛,所以总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强大、自己还有足够的时间去悠闲等待的法老,吃到了一生中最大、也最为惨痛的教训……之一。
就是这里,就是此时在眼前显得平静而宽宏的红海,不知从何而起的冰将如洪荒猛兽般凶狠的海水塑造成凝固的高墙,为他铺就了一条可以安然返程的道路。
他顺利地回到了岸上,虽然不知为何心中不安,在岸边踌躇多日,才在疑惑中离开,但也确是安然无恙。
他不知道。
那时的他一无所知。
在背身离去之时,有一瞬间,他和他此生认定了就不想放手的爱人擦身而过。
擦身而过,就等于错过。
在那之后他就失去了他,这是第一次惨痛的教训。后来还有第二次,可他还是没能见到他。
直到如今……
“那时的老师,还在海底?!”
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奥兹曼迪亚斯猛地回神,脱口说出这句话时,眼中霎时神采奕奕。
他应当是对时间的奇妙最有体会的人之一,目前所处的这个时间点,恰好是另一个老师重伤冰封在海底的时候——
没错,这个时间线上,存在着两个埃迪。
一个就是现在的帕帕拉之王,化名为埃利克的男人。还有一个睡在海里的,应当算是无论是迦勒底的埃迪还是埃利克——他们共同的“过去”。
沉睡了数百年,解除了冰封,从海底走出的男人又经过一段时间的流浪,才在一个契机之下回到了百多年前,以埃利克的身份了结了自己过于漫长的一生。
成为埃利克的男人从没有去过红海,即使他与自己的“过去”其实相隔不远。
如今的这个埃利克当然也不会来。
跟奥兹曼迪亚斯活着的时候无论如何都不能跟老师相见的情况不同,他们并没有面对面的必要。
而且,在同一个时间线上的他们——注定也无法相见。
不止是此时还沉睡在海底的埃迪与“埃利克”,还有在千年后的埃迪,都是同一个道理。
……
可目前的奥兹曼迪亚斯却没能想到这一点。
其实,他只要冷静下来,稍稍一想就能明白其中的关键。
但许是因为心急,又有可能,是因为曾经错过后便不可挽回地失去了一切的自怨和悔恨始终没有消失,终于在地点完全重合上了的这时,无法阻挡地从心头爆发了出来。
时间还是没能重合,到底还是错开了那百多年。
可这点不完美,在终于可以窥见弥补遗憾的诱惑面前,根本就算不了什么。
“老师离余的距离……”
仿佛几步就能抵达。
奥兹曼迪亚斯已在不知不觉间朝着海的深处迈出了脚步。
他踩进了水中。
临岸的海水不深,连脚都不能没过。然而,只要毫无犹豫地一直向前……
在急切的驱使下,奥兹曼迪亚斯本应是不会被任何人阻挡,也不会轻易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的。
此时的他满心都是好不容易才褪下去些许、却又在这一刻被强行扯出的执念。
如果,真的在猝然间停下脚步,大概就只有那一个可能——
“轰隆!!!”
又是一声巨响。
跟法老王不久前狼狈落地的景象相差无几——不,不能这么说——总之,就是又有一个被拆开随机投掷的倒霉蛋恰好落到这儿来了。
“……”
奥兹曼迪亚斯顿住足,却不是被这突然而来的巨响所惊吓,而更像是,拜这声响所赐,在他心间涌起的炽热仿佛被提醒了一般,热度就在同一时间冷却。
换个说法:
他的受到情绪影响的思绪被强行拉了回来,终于恢复了理智,冷静了。
在此刻从天而降的倒霉蛋,恰好是下定决心要成为御主最坚固的盾牌的亚从者少女,玛修·基列莱特。
她的运气也这么不好,竟跟法老王一起被直接丢到这儿来了。
“唔……咳、咳咳咳……”
亚从者的体质果然还是不如真正的英灵,玛修在沙坑里足足晕了好一会儿,才颇为勉强地从坑洞里爬出来。
爬出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寻找藤丸立香:“前……前辈?前辈,你在这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