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愉快,感谢你的关心。不过,有一个很重要的困扰,能烦请指挥官阁下为我解决吗?”
“好、好的!什么困扰?”
“其实是我个人的原因,但,由于这个感受实在是太熟悉,也着实令我无法保持冷静……”
“阿基曼阁下,请你不要——”
“不要再用像现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最好,也麻烦你不要经常在我面前出现。”
他愣住了。
因为Assassin看向他的眼神,也是那么的熟悉。
曾在过去直面过。
曾在过去听到过。
与之近乎完全相似的话音,近乎完全相似的——憎恶。
“你的视线……不,连同你这个人,都会让我莫名地想起一个深恶痛绝的家伙。”
“真是奇怪,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是,在我心间燃起的怒火,对那个叛徒的诅咒,可是直到现在都无法停止的啊。”
“所以,请不要让我的怒火,我的诅咒,伤害到无辜——大概很无辜的你,呵……”】
“王啊,将这个男人的尸首悬挂在城墙前吧,警示世人这就是违逆神明的下场。”
“……他是一个值得尊敬的敌人。”
所以,为什么死的不是他?
他俯身,把男人已然没了生机的尸体抱了起来。
因为身体残缺,本应该很重——第一次像这样抱,还差点被他摔到地上——但,他用同样的姿势抱着的这个男人,却很轻。
他把埃利克,还有埃利克的鹰的尸体一起烧掉了。当着所有人的面,亲手点燃的火。
关于这一个情景,经过诗人们的渲染之后流传到后世的描写,都着重描述了虽然死伤惨重,但还是获得最终胜利的所罗门王那时的从容,仿佛敌人的死,他的胜利,都在神给予的预言中提前知晓。
世人用最华美的言辞来歌颂他,却不知晓,在那个时刻,看似“从容”的所罗门王真正的心情是怎样的,怎样的……
【……对啊,当时是怎样的心情呢?
忽然就想起了这个问题。
当时的他肯定是形容不出的,那么现在的他,差不多可以说一说了。
——就像是被烧穿了。
他的心。
因埃利克而诞生的那些微小的情感,都变成了将埃利克的身躯化为灰烬的那些烈焰,让他痛苦得仿佛自己也成了灰烬。
这一颗心本来就是埃利克给他的。
那么,即使是对‘爱’一无所觉的那时候,他爱上他,难道不是理所当然?
……所以。
所以。
为什么会死。
为什么……要抛下他。
这就是所罗门不知道答案,罗马尼·阿基曼也找不到答案的,那个问题了。】
*****
——当然是因为我累了啊,傻孩子。
从已然覆灭的故乡,到乌鲁克,到埃及,到不列颠……最后,就是守到如今的还叫做“帕帕拉”的土地。
埃迪觉得,自己已经找得够久了。
在无尽的旅行中结下的仇怨,得到的羁绊,其实都不是促使他做出这个决定的全部理由。
找不到啊。
那一个,注定要成为他的妻子的最美丽的人。他从不在别人面前提起他,内心深处,却始终有那么一道模糊不清的身影。
只要还记挂着他,只要心里还有这道影子,他就不会爱上别的任何人。
找不到。
真的找不到啊。
也许事实早已奠定,“故乡”死去之后,他们的缘分就彻底地断绝。无论过去多久,无论找寻多久,他们都无法再见。
那么,还有什么意义呢。
欠下的道歉已经补上了,对神的报复,就要在天亮之时达成——
埃迪连回顾自己这两千年间的种种经历的力气都没有了。
因为,真的很疲惫。
他的能力是“不死”和“空间转移”,当然,还有跨越世界,毕竟他一开始就是这么来的。
只要他有意,这些能力实际上是可以转移的。
就是这样——把会被无数人垂涎渴望的能力随便丢给谁,他就可以死去了。
嗯……果然还是很对不起耶底底亚,还有安塔希娅。
但是,别忘了。
他本身就是这么一个任性妄为的男人啊。
因为昨晚得知的那个意外,计划稍稍地修改了一下,他只能将杀死自己的人从耶底底亚临时换成无论谁都行的别人。
这样,伤害会小一些吧。
虽然小也小不了多少。
太阳又要落山了。
残存的余光落在了布满尸体的大地之上,埃迪抬起眼睑,远远地看见,有一个匍匐的人影正在挣扎着向他靠近。
“看着还是很碍眼。”
“不过……不挑了,就这个吧。”
血顺着污浊得看不真切的面庞滑下,正巧,停驻在了勾起的嘴角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