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那本不是红衣,血溅得多了,才教那一尘不染的锦白衣裳成了如今的模样。
鲜红,深红,乌红,浑黑,层层叠叠渲染开去,构成了一幅瑰丽的图画,摄人心魄。
过了许久,东方不败才行至后崖,有惨叫声自那禁地方向传来,他抬眼,俊美的面庞上隐隐露出一抹讥嘲。
好一个吸星大法,本座还未寻你算帐,竟将主意打到本座的人头上去!
今日,你便留下命来吧!
……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撒在院子里,平添几分暖意,顾昭阳从颈间解下一方乌金麒麟坠,目光中满是难言的复杂。
这短短几日光景,他经历了许多事,已不再像从前那样天真,他终有一日要扛下药王谷的担子,像长兄师尊那样为大家撑起一片天,可他真的,能做到吗?
这江湖复杂得让人心惊,他只是初窥边境,已有了那般可怕的想法,若再这样下去,会不会有一天,他成了自己再也不认识的人?
愁绪三分上眉头,配上他这稚嫩无辜的少年脸庞,当真好笑得紧,童百熊从墙头跳下来,哈哈一笑,“小顾兄弟,可还记得俺老童?东方兄弟说你在弟妹这儿,老童还不信哩!走走走,咱搁人弟妹院子里也不像话啊!老哥请你喝酒去!”
顾昭阳先是一喜,后是一涩,喜的是东方大哥这么快寻到他,必是对他用了心的,涩的是童百熊那句不假思索的“弟妹”,怕是众人眼里,自己也不过是东方大哥的兄弟而已。
虽是这样想,他却没说什么,抱拳唤了声童大哥,便朝他身后看去,没见到那魂牵梦萦的身影,顾昭阳眼神一黯,抿了抿唇,声音有些干涩:“东方大哥……没来?”
“他说有事要办,非要一个人去。”童百熊嘿嘿笑着,压低声音朝顾昭阳使了个嗳昧的眼色,“想来是怕几位弟妹恼他久久未归,赔罪去了!”
顾昭阳脸色一白,眼中却有寒芒闪过,他自己不知晓,却教童百熊看个正着,暗暗忖道:看小顾兄弟这形状像是受了苦的,几日来怕是同弟妹结了梁子,连带着恼上东方兄弟了,还是需找个时辰和他分说分说,毕竟不能为个女人伤了兄弟情分。
他心中想着,就此按下这事不提。
这一年中任我行连削带打抹去了风雷堂大半势力,如今只剩了二三百人,又教东方不败杀了好几十个吃里扒外的,这偌大一个风雷堂竟显出了无比的凄凉。
顾昭阳到时那些尸身已被拖了下去,连血迹都打扫干净了,大厅中没有一丝人烟,偶有杂役仆从走过,也是屏着呼吸轻手轻脚的,显而易见,东方不败白日里的那一场杀戮给众人留下了深刻的恐惧。
听得顾昭阳是东方堂主的兄弟,哪还有人敢多话,任他一路畅行无阻。
童百熊笑骂道:“都是帮看人下菜碟的狗东西,现在知道好好伺侯了!”
顾昭阳垂着眼,并未接话。
那八位夫人的院子正在风雷堂中,往来很是方便,这时都知道了东方不败回来的消息,一个个欢喜得很,结伴往大厅来,正同二人打了个照面。
“童长老也在啊,听说夫君他……”一名盛装丽人面露红晕,用团扇遮了唇,颤声道,“回来了?”
另外几名女子美目殷切,好似心上人就在眼前,连那一向温婉的诗夫人都红了眼眶。
童百熊有些扛不住,打了个哈哈就要去扯顾昭阳,却没扯动,再看去,这人竟似个呆头鹅一样目不转睛地看着几个弟妹。
手执团扇的欣夫人皱了皱眉,“你这无赖!”说着半遮了那娇美容颜,但眼角流光还是朝他轻瞥。
便有武装女子冷哼道,“你这妓馆养出的母狐狸,怕是巴不得人家对你无赖罢!”
诗夫人劝道:“今天大喜的日子,你们就莫闹了,留神教夫君看见。”
“明明是她先招我!”
……
衣香鬓影,软语娇颜,深深地刺痛了顾昭阳的眼,他怔怔地立在那儿,心中酸涩的同时,忽然涌起阵阵暴戾。
恨不能……杀尽……
脑海中好似被千千万万根针扎过,尖锐的疼痛漫进四肢百骸,又渗入骨头缝里,少年的脸色霎时一片惨白。
童百熊看着不对劲,忙拍了拍他的背,不料顾昭阳身子一晃,就这么昏了过去。
……
月上中天,东方不败拎着犹在滴血的人头,静静立在任盈盈的床前。
她如今还只是个孩子,比昭阳还要小些,睡颜乖巧而恬静,眉宇间却已初现风华,没有人会怀疑她日后的美貌。
可惜……东方不败嘲弄地扯了扯唇,将任我行的人头放在桌上,转身向门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