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着玉瓶,有微微的寒气袭来,顾昭阳没说话,只觉得鼻子有些酸。
这话,他听过一次,可是没放在心上,只仗着一众护卫武功高强,自以为天下处处祥和,江湖尽是庸碌,却不知道,自己只是凤凰窝里的草鸡,有凤凰的眼界和骄傲,却少了实力。
前世这丹药,彷彿是随手赏人了?那时自己是怎么想的?顾昭阳苦笑一声。
无情好似察觉了什么,严肃道:“少主莫要多想,药物只是辅助,若想大成,还是要靠勤修苦练。少主切记,武学之道无捷径。”
顾昭阳点头,又道,“那满月公子……”
无情道,“不会再出现了,少主放心。”
顾昭阳松了口气,又见二人风尘仆仆,挥手放他们去了。
出了石室,一阵凉风吹来,夹着山中常青树木的清香,无忧笑嘻嘻戳无情的肩膀,“要不说人比人气死人呢?那五行回阳丹咱们用了十几年,师尊也没想过改进,小昭阳一开始练武,新药就来了。”
无情睨他一眼,从袖袋里摸出一块系成口袋状的青布帕子,摸出两颗丸药,一道丢给他。
无忧笑得见牙不见眼,“我就说师尊不会忘了咱们的。”
无情收好帕子,微不可察地弯了弯唇,并不理他,径直往修武场走去。
无忧低头看着手心中两颗圆滚滚的药丸,掩去眼底一抹歉意。
……
练武的日子很枯燥,日复一日使着同样的招式,做着同样的动作,从滞塞到熟练,对从前的顾昭阳来说不亚于灾难,可当修武场中有了东方不败,那么连难得的假期都是煎熬。
长长的供桌上摆着一溜儿糕点菜肴,顾昭阳搬了那把紫檀木做的八仙椅,正对着石室中央那尊白玉三清像趴着,百无聊赖地用筷子戳着糕点。
顾家其实不供神佛,那三清像放着只是摆设,来来往往倒也没人说他。
今日正是大年初二,新年第二日,按惯例要放五日假,华堂主带着自家新鲜出炉的师弟去敬祖,黄长老回家抱孙子,连云天翔都跑去家家户户地拜年,只有顾昭阳被拘在山上,美名其曰,位尊镇宅。
无情无忧仍是一黑一白的无常打扮,只是换了年前新制的缎料,看着竟也多了几分喜庆。
“五台山我们那么熟,怎么不带上我们?啧,看把小昭阳郁闷成什么样了!”无忧拍了拍顾昭阳的头,心疼道。
顾昭阳不自觉撅起嘴,哼道:“就是,慧空大师很喜欢我的。”
无情淡淡道:“少主,课业为重,师尊也是担心你乐不思蜀,心玩散了。”
顾昭阳哼道:“就知道管我。”
他也是很担心东方大哥的好不好!以任我行那多疑的性子,怎么会放过东方大哥?东方大哥如今武功还没恢复,若是撞上了日月神教怎么办?
……
“那个,小昭阳……华堂主和青绍道长也在。”无忧提醒道。
顾昭阳一头撞在供桌上。
而被顾昭阳记挂的东方不败同两位师兄一路顺风地到了五台山,偶有宵小,也没他出手的份。
一列青衣护卫齐齐收剑,领头朝华明远抱拳一礼,缓缓回了队伍。
华明远淡淡收回视线,冷哼道:“走罢!”
东方不败回头看了一眼,“给两位师兄添麻烦了。”
“太平日子过久了,总要出几个不长眼的,同你何干?”青绍淡笑。
东方不败知道他们真的不以为意,只因人并不将蝼蚁放在眼中。
曾几何时,他也是这些蝼蚁中的一员呐,东方不败轻笑一声,纵马跟上二人。
他原先的马是顾昭阳送的,通体纯黑,高大精悍,看着很是神骏,却是金玉其外,骑了两日就不行了。如今的马是匹小镇上买来的黄骠马,生得平常,平日不声不响的,却连华明远和青绍的千里马都跟得上。
一日行了四百里,第二日傍晚便到了五台山。
当初那长老说得倒挺详细,东方不败在前头探了探路,便寻到了那处孤坟,果然有人立了碑,上书行路人。
华明远同青绍立在坟前,久久无言。
五台山的紫竹林极广,因是冬日,一片萧索,平添几分悲凉,立在二人身后,东方不败也不由得沉默起来。
这位燕云真人武功盛极一时,放眼天下无敌手,到头来也不过尽付荒冢,而他一生孤傲,平淡过,落魄过,辉煌过,如今阴差阳错再从头,他真的没有不安过?
东方不败轻笑,怎么会没有呢?
他死时满心怨愤,醒时怒火盈天,若没有顾呆子那笨拙的挽留,只怕还要继续前世的错,重修一回那邪功,或许他会更狠绝些,将任家父女斩草除根……
然后呢?他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