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佛堂中,一身清减、愈发弱不禁风的刘氏穿着一身颇为素淡的衣裙,虔诚而谦卑的跪坐在蒲团上,鬓边的发丝沾染了几缕白霜,发间除了两只乌木簪,再无半点装饰。
昨日刚刚和同窗参加诗会归来的赵君卓眉眼清隽、目若朗星,十五岁年的少年一身气度卓然,端得是翩翩公子,那张俊脸上却不带半点笑意。
“小郎君!”见赵君卓步伐匆匆的往小佛堂里赶,守在门前的婢女云巧忙躬身行礼道。
赵君卓在赵家这一辈本是行三,只是,自从五年前,赵君卓的父亲和宠妾、连同妾室所出的子女,以及赵君卓的胞胎阿姊赵妧娘一夕之间一起去了之后,赵府之上无不胆战心惊,赵君卓又是最厌别人称他“三郎”,府上的人便全都悄不声息的改了口,直接称小郎君了。
“母亲可好?”赵君卓站在小佛堂的门前,略一驻足,沉声问道。
云巧忙答道:“娘子今日醒得早,寅时便已经起了,一直在佛前诵经祈福。”
“嗯,”赵君卓低低的应了,示意云巧退下后,自己便轻轻的退开了小佛堂的门,陪着跪坐在了刘氏身边的一个蒲团上,低声道:“阿娘。”
小佛堂中,除了佛祖,母亲也一直偷偷的供奉着阿姊的牌位。
赵妧娘去得早,未及豆蔻的年龄,因是早夭,又是女子,莫说是进赵家祖坟了,便是一处像样的棺冢都没有。
若是没有人惦念着,毫无香火,便也如同那些乱葬岗中飘荡的孤魂野鬼吧……
案上佛香袅袅,满是禅意,供奉的佛祖面容慈悲,仿若普度众生。
然而,自从赵妧娘死后,赵君卓却是再不信这些的……
听到赵君卓的声音,刘氏一直喃喃诵完口中的一篇经书过后,才稍稍转过头来。
刘氏总是带着几分病色愁容的面上依旧几许孱弱的清丽,在赵君卓的脸上,依稀之间还能看到几分和刘氏相似的优美轮廓。
看到已经渐渐长成、越发出色的儿子,刘氏布着几丝细纹的眼角,再也止不住的无声落下几滴清泪来,心如刀绞,几无声息的喃喃失语道:“我们娘俩的命,都是你阿姊用命换来的……”
赵君卓低声应下,微沉的目光扫过赵妧娘的牌位,心中却闪过了一丝复杂。
第3章
远处的风中,隐约传来了一阵缥缈的钟声。
萧燕绥微微怔了一下,侧耳倾听的时候,却又什么都听不到了,只剩下了在山谷中回荡的猎猎风声。
如果还能听到钟声,应该就能说明,她现在所处的位置,应该距离西明寺并不是很远。
萧燕绥一边细细的思索着,目光还一直在打量着这间屋子里的布置。
她直接被扔在了地上,因为昨天夜里刚刚下过雨,地面还比较潮湿,之前昏睡着的时候还觉不出来,现在醒过来了,身体渐渐恢复了知觉,自然就开始觉出了地面微微的潮湿和凉意。幸运的是,她的身上却似乎并没有受什么明显的伤。
并且,可能是因为她现在只是一个小孩子,所以,对方动手用绳子绑住她的时候,也并没有太过细心,萧燕绥稍稍动了一下被困在后背的双手,手腕那里略微还有些活动空间,她的身体和双腿也并没有被绑在一起,只是双脚被绳索困在一起这种情况,相较之下,反而是小事了。
——用绳索捆绑被害者这种事,本来就是双方的权衡和较量,只是单纯的捆住住双手和双脚,这样挣脱起来也比较容易,若是变成五花大绑,又或是将绳索卡在身体和脖子上,就算是换成最专业的警察来,依然还是再怎么想办法和挣扎也不行。
萧燕绥努力的曲起膝盖,凭借双腿的力量,在潮湿的地面上滚了一圈,这才靠着墙艰难的坐了起来,随后,又将后背抵在墙壁上,艰难的站起身来。
就这么几个小小的动作,她却做得格外艰难,呼吸变粗,胸口甚至有种几乎要缺氧的窒息感。
萧燕绥一直小心翼翼的屏气凝神,始终都侧耳倾听着房子外面的声音,确定一直没有什么脚步声之后,才稍稍舒了口气。
屋子里有张十分老旧、落满了尘土的桌案,更幸运的是,上面还摆着同样落了灰并且边缘处存在破损的杯盏和茶壶。
到了这种时候,萧燕绥总算是觉出唐朝这会儿只有很矮的案、却没有长腿桌子的好处了——毕竟是一个才只有五岁的小豆丁,换成是桌子的话,她不把桌子撞翻了,这个身高是肯定够不到桌子上面的茶壶了。
然而,等到萧燕绥俯身在案上,皱着眉扑了一脸土将茶壶弄下来,却并没有听到清脆的声响之后,陡然间又意识到了另一个十分要命的问题——唐朝的案高度很矮,再加上山上房屋的地面是湿软的泥土,茶壶摔下来之后,根本就没有被摔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