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兴庆宫中,今晚便要举办夜宴的宫殿里,却是一片灯火通明,也多亏了映着的满园雪景,就连灯笼里的光线似乎比往日显得更加明亮几分。
萧悟眼睛尖,直接便瞧见了有段时日不见的张岱,可巧,比起旁的小娘子来说,多少显得有些深居简出的张十四娘今日竟然也在。
萧悟和父亲打了个招呼,便直接溜过去找自己同龄的朋友了。
张岱看见萧悟,心情也不错,一把把人拉过来,找了个僻静的角落里,还笑道:“你今天可算是来着了,等会儿的宫宴上说是有好些热闹,那胡人的节度使说是要献舞。”
时人爱夜宴,喜饮酒,酒酣兴起之时,一群高官重臣扎堆载歌载舞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不过,张岱特意强调了胡人节度使,萧悟自然是顿时灵机一动,“那个安禄山?”
张岱点了点头。
萧悟这边还在听张岱和他八卦今天的事情,直接找到自己的位置就坐的萧华,也和身边的同僚笑着聊了几句,很快便有消息灵通的说起了今日安禄山拜见圣人后,竟是直接请杨贵妃收自己为义子的事情……
李文宁在柳潭的陪同下自长安城外的庵堂中回来后,只不过是回东宫重新换了身华丽的宫装,便又和李倓、柳潭一起来到了兴庆宫中。
至于太子李亨和李俶,因为在宫中当值,自然不会跑一趟回去再回来。落了单的张良娣面上却是丝毫不显,自己便从从容容的从东宫出来。
不一会儿,柳潭过去和自己的兄长和嫂子打过招呼回来了,脸上的表情却是一个劲的变幻,颇为让人惊奇。
“怎么了?”李文宁见他面色,直接就开口问道。
柳潭倒是没怎么纠结,只是稍稍压低了声音,语气里还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的微妙,轻声道:“安禄山请求贵妃收自己为义子,进宫后除了给贵妃奉上宝物,还同圣人说了,他乃胡人,按照胡人的习俗里,都是要先拜见母亲,而后才是父亲的……”
李倓:“……”
李文宁:“……”
李文宁也有些怔愕,和李倓对视了一眼,两个人不由得有些面面相觑。
他们两个以前从来不曾去过边关一带,也不太清楚胡人到底有没有这个习俗,不过,安禄山此举的目的显然是一力奉承杨贵妃,他们倒是全都看出来了。
如果仅仅如此,想来柳潭虽然错愕,却也不至于这般表情变幻莫测,李倓便追问了一句道:“然后呢?”
“……”短暂的沉默后,柳潭心情复杂的解释道:“然后圣人听了大喜,让杨贵妃收安禄山为义子之后,还把杨家杨銛以下的几个小辈都叫了过去,让他们同安禄山结为兄弟姐妹。”
仅此一事,便知道,玄宗对贵妃的宠爱,怕是无人能及。
也不知,便是当年的武惠妃,能否出其左右、与其分庭抗礼了……
一时之间,李倓和李文宁对视了一眼,皆是语塞。
不过,安禄山堪称莽撞的此举,竟是分毫不差的迎合了玄宗的这般欢心,也是足够让人瞠目了……
因为此故,朝中其他重臣究竟如何看待安禄山还不好说,不过,不少听了一耳朵今日兴庆宫中发生的事情的年轻人,却俱是对安禄山满怀兴趣。
奈何,安禄山的体型着实有些惊人,尤其是当他拖着堪称肥硕的身躯,在玄宗面前展示胡旋舞的时候,整个人便如一阵风一般,仿佛下一瞬便能旋转着飞起来,竟是毫无身体行动笨拙的模样,登时赢得一阵惊叹的喝彩。
回到长安城的第一日,安禄山便实打实的讨得了圣人和贵妃的欢心,这般形势落在旁人眼里,自然是心中各有计量了。
唯独太子李亨,虽随侍在玄宗左右,可是,玄宗眼中一是杨贵妃,其次便是今日大出风头的安禄山了,对于真正的太子,反而多有疏忽,李亨心中自然不虞,只不过不敢表露丝毫倒是真的。
尤其是杨贵妃虽然膝下无子,安禄山却被贵妃直接收为义子之事,这般变故,着实让太子李亨有所不满。
和张岱坐在一起的萧悟还在掰着指头算,杨贵妃今年的岁数,怎么算似乎都比安禄山还要小个十五六岁的样子,
“啧啧……”萧悟算清楚之后,扭头就和张岱小小声的嘀咕。同时还忍不住的在心里琢磨着,正好家里给祖父萧嵩送年礼的人手还没走,今天回去他就写一封信给六娘,和她说,她在老家住的这段时间里,都错过了长安城里多少热闹了!
张岱听了,也是嘴角一抽,抬头看了一眼跳胡旋舞时转圈转得像是一阵风的安禄山,再有高坐在圣人身侧,容貌绮丽、风华无双最重要的是年纪轻轻的杨贵妃,简单对比了一下之后,更是忙不迭的便移开了视线,当真是不忍直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