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姑娘一片心意,叶某若推辞也太不识好歹。”他接过那麟驹的缰绳,“但叶某已承洛姑娘诸多照料,再要这马亦过意不去。”
这大概还是两年来叶孤城第一次同她讲这么长的话,故而一边听一边忍不住发愣,甚至没能理解对方到底欲表何意,直至叶孤城拿出一张银票递过来才醒转。
“还请洛姑娘收下。”他说。
洛子言几乎要哭出来,低声嘀咕,“你就这么不想欠我情吗?”
叶孤城应该是听到了,但没有说话,只静静站在原地看着她,没收回手。而她抬起眼盯了他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在这沉默里屈服了,“……好吧。”
“也多谢洛姑娘赠的剑穗。”白衣胜雪,广袖迎风飘扬,叶孤城将那个青色的穗子挂到了自己的剑鞘上。
她想,宫九描述中的‘天外飞仙’,大概就是这样了吧。
虽然未曾见过那所谓的旷世一战,但多少想象的出来有多么夺人耳目。毕竟叶孤城就是个无论立于何地都比旁人来得耀眼的存在。
“这些日子承蒙洛姑娘收留,叶某不胜感激。此去路途遥远,也不知日后是否尚有机会相见,还望珍重。”他讲得云淡风轻。
洛子言沉默着看他牵马离开,只觉还有很多话想说,很多的幼稚问题想要问,但目光触及他毫无留恋的告别姿态,忽然又觉得说不说意义并不大。
甚至也都不想去想日后再见的场面了。
无非是杯酒敬前生,再别亦无言。
吹了半夜冷风又跑上跑下忙活了一整天,入夜的时候洛子言果然发起了烧。
睡梦里身体也沉重得叫她喘不过气来,仿佛正背着巨石躺在一条滚烫的河流之中,偏还醒不过来,昏沉着过了一夜。
后来无花总拿这事笑话她,讲她居然是送走了人才病倒的,简直毫无勾引人的资质。
可惜这时的洛子言尚未能控制喜怒,哪怕被烧得晕晕乎乎也忍不住要睁开眼睛摸针戳他,“……你……闭嘴。”
就连前来询问她遇到的疑难杂症的师妹都被她这种大夏天染风寒的状态给吓了一跳,自告奋勇地表示愿意去帮她通知裴师兄来瞧瞧。
洛子言躺在床上昏昏欲睡,听到裴师兄三个字才总算清醒了几分,可她口干舌燥得发不出声,只能任由着无花将她年仅十四的师妹领出门去,都不知道是该担心会被裴师兄嫌弃的自己还是该担心可能会被这和尚诱拐的师妹,但尚未撑过一刻便又睡了过去。
她做了个很长的梦。
梦里面洛煜没让她领那个看守天工坊的差事,直接把她扔去了晴昼海,每日陪着凌师姐练琴习字,日子倒也过得安稳遂意。
自然也没捡到那群自称以为自己已死的人。
直至十七岁时跟着嫂子出谷,一路从秦岭到蜀中再至昆仑,站在雪原上见到抱着剑临风而立的叶孤城。而这人从头到尾都没看她一眼。
雪是极美的雪,人也是极美的人,偏偏同她全然无关。
醒来时只听到裴元冷淡又嫌弃的声音,“每年都有这么几遭,等着烧退吧,我还以为怎么了呢。”
不知是否有所恢复,洛子言张了张口,已能出声,“……不敢麻烦大师兄。”
裴元斜睨了她一眼,那眼神似是在讲让我从落星湖走过来已是够麻烦的事了。
这一场风寒持续了约有半个月,终于恢复过来时已是大暑时节,秦破风从昆仑传回来的书信也是这时到的。
她说事已办完,现已在回东都的路上,来年春日可相约一道喝酒,末了要她代为问凌霜与裴元好。
洛子言想了想主动去同凌师姐提秦破风办完了苏校尉交代的事会得到什么反应,最终还是没去说。
无花得知秦破风根本没提起自己,大呼那些年的糖葫芦都白给了,洛子言懒得理会他,也懒得提醒他他用来做糖葫芦的山楂还是自己买的。
少了一个叶孤城对大家的影响似乎都几近于无,但也不奇怪,毕竟这两年内叶孤城和他们的交流本来也几近于无,唯一一个能多说上几句的洛子言,现如今更是完全不想再提及他。
不过说到叶孤城,洛子言其实还有个疑惑,她想不明白叶孤城到底怎么有钱问她买下那匹马的,而且当时太不爽了没注意,事后才发现他给的钱都能去买一匹闪电了。
宫九听过这个疑惑后也是目瞪口呆,想了一会儿说:“莫非他与西门吹雪决斗之时身上还带着钱?”
无花打断他,“疯子你这显然是胡扯,作为一城之主他怎么可能随身带着钱,连你都不会好吗别说他了。”
洛子言扭过头不去看他俩,都不想再强调一遍,这银票上的印是万花谷内的钱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