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余淡淡道:“弟子在黄河中飘流整夜,终于在雨雪波光之外,又悟出浪涛诀,还请师傅赐教。”
石之轩不置可否,问道:“安余为何你每每称玉妍为师尊,却称我为师傅?”
安余微微一愣,道:“称呼乃是由心而发,师傅请恕弟子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好个由心而发,这是否是因为为师在你心中的地位,始终及不上玉妍呢?”
安余忽然微微一笑,道:“师傅今日好生奇怪,似乎每过一招都要想足了杀我的理由似的,难道师傅很难鼓足勇气来杀我吗?”
石之轩一滞,安余长剑又至。
石之轩哂然一笑,道:“杀你这小儿,何须什么勇气?”
身体一幻,诡异的闪过安余的长剑,一肘击向他右肋。
安余手腕下压,于千钧一发之际用剑柄挡住这一记,又提膝撞开无声无息踢向小腹的一脚,闷哼一声向后退开。
石之轩讶然道:“得到不死印卷才半日,便能运用到这种程度,真不愧是石某一眼便看中的绝世天才。”
安余深吸口气,抓紧时间调匀内息,道:“师傅谬赞了。”
石之轩叹道:“徒儿虽好,可惜并非与我一心。”
眼中闪过惋惜之色。
安余心中一凛,知道数番对话,终于让石之轩坚定了杀他之心,心中苦笑一声,若不是他深知石之轩的幻魔身法远在他之上,不拉开距离,根本无法脱身,他早已逃之夭夭,何至于落到这般境地?
可笑他昨天还举着剑威风八面的砍杀别人,今趟就轮到他被别人砍杀。
勉力举剑迎上。
拳剑交击声不绝于耳。
“噗!”安余喷血后退,狠狠撞上树干又弹回地上,一张眼,便看见石之轩越来越巨大的铁拳。
双眼被凌厉的拳风挤压,疼痛难忍,安余苦笑一声,闭上双目。
他原是不怕死的,可是现在却忽然有些怕了……
那一句“生”字才刚刚入耳,他那连面目都已经模糊了的父母还未曾相见……
还有那个,他怀着巨大喜悦和希冀来相见的人,还不见踪影……
人生便是如此大喜大落,一心求死的时候死不去,对未来充满憧憬的时候,却又活不得……
“砰!”
一声巨响,却没有预想中的疼痛。
安余艰难睁眼,便看见一个高大挺拔的青色背影,山一般的挡在他身前,熟悉异常。
这一幕,似曾相识。
岳山?
不,不对……
不对……
或许是冷风吹的太久,或许是雪花不慎入了眼,眼睛忽然感觉有些酸胀……
耳中已经传来石之轩冷冷的声音:“岳霸刀你竟敢又来管我的闲事?”
岳山沙哑难听的招牌声音传来,哂然道:“你石之轩的事怎算的上闲事?你两度杀我未遂,老夫今天给你第三次机会,勿要错过。”
石之轩冷哼一声,淡淡道:“老夫今日却未有教训你的兴致。”
将一物扔在地上,语气平淡道:“安余你不曾让为师失望,已有资格得到老夫真传。此乃为师数十年功法心得,不死印法亦在其中,此番赐你。”
负手而去。
岳山转身扶起安余,道:“你没事吧?”
安余摇头,直愣愣看着他:“你是谁?”
岳山张了张口又闭上,拾起地上的薄册放进安余怀中,将他扶上背,道:“回去再说。”
背后却忽然传来少年略带沙哑的呢喃一般的声音:“徐子陵……”
岳山身体一僵,声音微低:“我扮岳山许久,还是第一次被人戳穿呢,小鱼你真厉害。”声音已不复沙哑,变得清朗悦耳,带着温暖的浅笑,不是徐子陵是谁?
安余从背后搂住他的脖子,放松了身子挂在他身上,声音低而虚软道:“你的背影我一眼就能看出来,怎瞒的过我?上次在成都也是你?”
徐子陵感受到背上的少年全心身的依赖,心里顿时软了一块,嗯了一声,低声道:“上次就给你认出来了?”
安余摇头,比划了一下,低语:“上次肩比现在宽,我虽然觉得很熟悉,却不敢确定,唔,你这次为何没有学上趟一样把肩膀垫宽呢?”
徐子陵见安余躲懒的趴在他背上,半点不肯用力,只得弯腰将他再托高一点,道:“我原本化作另一个身份出来寻你,不想看见你和石之轩在一起,便偷偷跟着,后来你们打起来,便立刻带上岳山的面具冲来,哪里有时间换衣服?你伤的不轻,先去我的住处。”
“嗯,”安余在他背后轻轻道:“好累……”声音低低的近无。
徐子陵轻叹一声,不再说话。
他辛苦将人运到下榻的客栈,便发现本该起来运功疗伤的那个人,已经趴在他背上睡着了,甚至还打起了小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