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灭。」
「还有什麽事?」
「我真的很高兴能再遇见你。」
袭灭天来的心房再次震了震,依旧绷著没表情的脸,或许是不知该有什麽表情才恰当。沈默,有时是另一种不知所措。
苍下车,站在公寓门口,一直目送车灯消失於街道另一端,才旋身掏钥匙。
踩楼梯走上五楼,开门进入屋内,赫见一步莲华与善法天子。
袭灭天来回到家,将车停进车库,却没有马上下车,忍不住无力趴在方向盘上,极懊恼的咬牙。「真是,到底在搞什麽鬼?该死的老天爷,你他x的在玩我吗!?」
嘴里咒骂著,然体内燃烧的愤恨怒火似乎不知不觉地,一点一滴的悄悄平息下来,不再如初见时猛烈的煨心烫肺。躁乱的皱摺被带著蒸气的熨斗缓缓滑过,熨平了,剩下舒暖宜人的馀温。
苍……苍……苍……念起来和闽南方言的「葱」相同发音,而他实在不知该拿这根葱怎麽办才好。拿来炒菜不是,他讨厌葱的辛香味。丢到厨馀回收桶更不是,那是多麽漂亮完美翠白鲜嫰的一根葱啊……虽然不喜欢葱的味道,可他却突然很想吃葱花蛋……天呐!他到底是哪根筋错乱啦!
袭灭天来简直想用头去撞方向盘了,看看能不能把自己撞回正常状态。去他的慈善拍卖会!去他的葱花蛋!
叩叩--忽有人敲了敲车窗,扭头一看,吓!差点被白得跟鬼一样的脸吓到心脏病发作,除了吞佛,还有谁能长成这麽一款白面仔。
没好气的降下车窗。「今天怎麽没去陪你心爱的植物?」
「我把他带回来了。」
挑了下眉。「哦,他的家人同意你带走他?」
吞佛耸耸肩,没答话。
「你这个死小子,胆子真是愈来愈大,愈来愈无法无天了,竟然乾脆把人偷回来。」斥了声,再道:「干得好!看到喜欢的东西就抢,才是男子汉的作风。」
不知何时,吞佛隔壁的客房已改装成设备齐全的护理病房,他那株「心爱的植物」静静躺在洁白柔软的床单上,动也不动,安详而死寂。
吞佛坐至床缘温柔凝睇,抚摸尖瘦苍白的小脸,爱怜地落下一吻。「晚安,小海草,好好睡,我会一直陪在你身边。」
袭灭天来好奇的跟进来看。「他已经睡了整整三年,差不多跟尸体一样了,所以我实在不得不怀疑,儿子,你可能是有恋尸癖的变态。」
瞪一眼,不客气的把老爸推出去,轻轻关上门,再反嘴:「变态总比闷骚好,不知是谁用一千万买一顿烛光晚餐。」
「啧,消息未免传得太快了。」
「媒体记者是世界上嗅觉最敏锐、狩猎最有效率的一群狗。」吞佛扬起一抹戏谑的笑。「晚间新闻已经播报出来了,全天下都知道袭灭总裁和苍律师之间的关系不单纯。」
「只要牵扯到利益,没有谁和谁的关系可以单纯的了。」
「如果不再只有利益呢?」
袭灭天来再度沈默了。
如果,现在的袭灭天来与现在的苍之间不再只有利益牵扯,那麽,他们还能有什麽?还剩下些什麽?
--给我一张地图,我将为你建造一座城市。给我一枝笔,我要给你画开罗南部的一个房间,房间的墙壁上绘著沙漠的地图……沙漠总是介於我们之间……我们曾经想在那儿抛弃自己。(注1)
赶走袭灭天来後,吞佛再次回到房中,凝睇床上的人,清秀脸庞犹带稚气,岁月在他身上凝结了,没有日升月落的干扰,睡得那样又深又沈,看不见笑容,当然也看不见对於欺骗的愤怒和背叛的眼泪了。
小海草,你的梦中有我吗?你会梦见我的爱,还是我的伤害?
落坐紧临床畔的一张单人沙发椅,拿起男孩非常喜爱的一本书,接续昨天的段落,伴著月光柔声颂读给男孩听。
--第二年又过去了。一天晚上,当年轻渔夫孤寂的坐在屋子里,灵魂对他说:「我以恶念和善念引诱你,可是仍然无法战胜你的爱情力量,所以我不再引诱你了,但是我请求你让我进入你的心中,就像过去那样与你合而为一……」(注3)
月光如沙,沙中的男孩在梦境中宁静地聆听。
这是,要用一辈子忆万个吻才能唤醒的,他爱的那个睡美人。
第6章
一步莲华是个接近超凡入圣的人,他相信神爱世人,更愿意普渡众生,他的出生就是为了渡世济人。
传说他出生的那日,佛光普照,天送祥云,百鸟齐鸣,百花齐放,事事皆吉祥,处处有瑞兆。
然而传说与真实总有一段距离,事实上,生命的降临必伴随难以承受的疼痛与鲜血,历经长时间的翻腾煎熬,当产妇终於见到他以及另一个双生子,并未欣慰展颜,而是发出一声凄厉嚎啕,晕厥不省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