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不幸的,如今被拨到探春跟前的两个丫鬟一个婆子,都拥有着至少两种以上的毛病。
抱厦是不大,可探春是睡在最里头靠墙的拔步床上的,又遮了一层纱帘一层布帘,还立着前后错开的两道屏风。再加上她小孩子家家的,睡得沉,除非大声说话,一般来说是不会吵到她的。尤其这当下人的,哪怕做事再不稳妥,最基本的用气声说话,以及踮着脚尖走路,那肯定是出了师了。
婆子睡在了隔壁尚未来得及收拾出来的房里,而两个小丫鬟则挨着睡在靠门边这块的榻上,头靠头的说着悄悄话。
“铁定是睡了,方才我凑上前去听了听,呼吸声都变了。啧,她以为她装的很好,却不知醒着和睡着时候的呼吸声是完全不同的。”
“要假装倒也容易,可我知晓,三姑娘铁定没那么聪慧。”
嗤笑声响了起来,又有人道:“瞧她晌午时那副模样,还真以为要去荣禧堂给大老爷、大太太当闺女了?想的倒是美,可惜她没那个富贵命!”
“唉,快别提这事儿了,我也盼着能去荣禧堂呢。你没听说吗?就因着先前大太太传出了喜信儿来,荣禧堂上下所有人多赏了三个月的月钱。三个月啊!那可是整整三个月啊!偏没我的份儿。”
“你也少做白日梦了,要是三姑娘真的去了荣禧堂,你以为咱俩还能伺候她?也不睁眼瞧瞧能在荣禧堂伺候的都是甚么人。咱们呀,也就只能伺候伺候像三姑娘这种不受宠没人在意的姑娘了。谁也别嫌弃谁!”
“哼,你倒是不嫌弃她,怎的知晓她也没嫌弃你?方才在老太太那儿,我可是看的清清楚楚的,她一个劲儿的盯着老太太跟前的大丫鬟,就是那个新来的鸳鸯。这是巴望着老太太能将人赏给她?”
“对对,我也看出来了。最可笑的是,那新来的鸳鸯被她瞅着一个劲儿的往老太太后头躲,一副就怕她死缠烂打上的模样!”
“嘻嘻……”
俩小丫鬟虽不是荣国府的家生子,却也是买了好多年了的。因着本身长相不够好,加上没人仔细教养的缘故,很是碎嘴,酷爱私底下编排人。如今,因着梨香院出了事儿的缘故,倒是让她俩上来了,可见将来有好些日子探春是免不了被人嚼舌根的。
可惜,探春甚么都不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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偌大的一个荣国府,下人们的消息来源远比主子们更为灵通。
又因着贾赦的雷霆手段在先,愣是没人敢在太岁头上动土,迎姐儿身世一事,以不同寻常的速度消失在了人们的口中耳中。然而,同样因着心里头有事儿却说不出来的这种感觉,下人们迫切的需要另一个大消息来振奋自己。
而探春就在此时倒了霉。
消息毫不意外的是从探春跟前的丫鬟婆子处开始走漏的,先是详尽的描绘了探春离开梨香院时的喜悦之情,甚至将之形容为逃离狼窟般的兴奋。之后,又传出探春在荣庆堂前的失落神情,附上隐晦的猜测。还不到一天工夫,下人们之间就纷纷议论起了探春之事。
若说迎姐儿身世一事,是被贾赦强制性的压下来的话,那么探春一事,既同贾赦的命令毫无关系,又影影绰绰的能跟迎姐儿之事联系在一起,实乃不二之选。更重要的是,谈论探春是不会惹来麻烦的,毕竟探春那个爹简直有了跟没有毫无区别。
而主子们这头,愣是没有听到一丝一毫的风言风语。
这里头的原因很简单,并不是所有忠心耿耿的下人都愿意将小道消息传给主子听的。当然,若是有损自家主子的利益,或者有可能危害到自家主子的,她们自然会毫不犹豫的挺身而出。而探春这事儿,一旦弄得不好却是两面不是人,那又何必自讨苦吃呢?
因此,等下人们之间的流传的版本超过二十个时,主子们那头依然一无所知。
而这里头,容嬷嬷便是知情者之一。
不怪她未将此事告诉那拉淑娴,事实上容嬷嬷本来就是忠心护主到有些极端的忠仆。对她来说,天塌下来都有高个儿顶着,只要她的主子没出事儿,管它外头乱成甚么样儿,都不会令她变脸色的。
自然,探春一事于容嬷嬷而言,就是属于毫不相关的事情。
你说探春想要攀上大房,当贾赦俩口子的闺女?笑话,谁不是这么想的呢,容嬷嬷对于自家主子无限的推崇,丝毫不觉得自己的想法有半点儿不对,甚至连探春的想法,她除却有着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的慌缪之外,也没有旁的意见。
——她家主子那般完美,想当主子的闺女不是理所当然的事儿?
至于探春对王夫人不满——王氏那蠢妇,但凡稍微有点儿脑子的人都不会喜欢上她,贾政能忍受那么多年,全因他本身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那也没啥问题,毕竟王夫人确实不讨人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