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不丁的,贾母忽的想起,自己是在浑浑噩噩之间让人去唤那拉淑娴的。如今,她歇了好一会儿,还用了汤品,就连贾政都被请回来了。那么请问,就待在荣国府东院里的那拉淑娴怎的还不曾过来?
先前去唤人的是荣国府里的二等丫鬟,不过她是没资格出现在贾母跟前的,因而回话的人仍是珍珠:“回老太太的话,大太太说她病了,不过来了。”
这自然不是原话,不过珍珠这么说倒也称不上错,只能说她在措辞方面不甚严谨罢了。只是这话听在贾母耳中就不亚于赤裸裸的挑衅了。
“她说她病了?你怎么做事的?”贾母不敢置信的望着珍珠,后者低垂着头一副怯懦的样子。
“母亲,何苦为难一个丫鬟呢?大嫂又不会听她的。”贾政只是随口一说,倒不是真的在意珍珠,相对而言,他自然更为在意自己的亲娘,“母亲也别动怒了,您才好了没几日,犯不着为了这些小事儿把自己气倒了。”
“我当然不会怪罪珍珠,我气的是你大嫂!”若是这些日子以来都诸事不顺的话,那么今个儿简直就是倒霉到了极点,眼见王家婆媳还堵在门边说,贾母只好压低了声音向贾政道,“赦儿和他媳妇儿今个儿早间还来过我这儿,说甚么要祝你和王氏百年好合!这才一转眼,她就病倒了?拿我当三岁小孩耍吗?”
这番话一出,贾政登时气得满面通红。不过,跟贾母不同,他倒不是生那拉淑娴的气,而是将一切的罪过都推到了贾赦头上:“一定是大哥!他打小就喜欢跟我作对,他就是见不得我好!”
闻言,贾母愣了一下,刚想说甚么,可王家婆媳却不曾再给她机会。
“怎的来聊上了?要不要咱们都出去让你们母子二人好好谈谈?”说这两句话的时候,王家老太太语气还是比较平静的,当然话语之间的嘲讽还是存在的。可说完这句话后,她却猛地话锋一转,大步流星的上前,用高出好几倍的音量怒吼道,“我老王家不是好欺负的!!”
贾母&贾政:……还能不能好好说了?快被你吓死了!
可惜的是,老王家的家风如此,一时半会儿的也铁定改不了。尤其王家老太太已经豁出去要给受尽了委屈的大闺女讨个说法,哪里能容忍贾母和贾政在自己面前上演母子情深?
说话间,王家老太太已经走到了贾政跟前,伸出手跟提小鸡仔似的,直接将贾政拖了出来:“说罢,这事儿你打算怎么解决?”
“甚么怎么解决?哦,对了,王氏回娘家了是罢?让她怎么去的就怎么回来,难不成还指望我去接她?哼,说起这个我就不得不冒犯一句了,王家的家教令人堪忧,王氏她妄为人媳,妄为人妻,妄为人母!若早知晓她的本性,我说甚么也不会娶她为妻!啊——”
饶是贾政说得再怎么铿锵有力,都比不上他最后的那一声惨叫来得余音绕梁。
王家老太太平生最疼的就是俩闺女,且跟容貌寻常性子木讷的小闺女相比,她家大闺女哪哪儿都是最出众的。如今倒好,在婆家受了委屈不说,她这个当娘的来给闺女讨个说法,还得被个毛头小子教训。试想想,这还是当着她的面呢,可见往日里闺女在婆家究竟受了多大的委屈。
这般想着,王家老太太那里还控制得住,当下便举起手来,照着贾政的面颊狠狠的就是一巴掌。
——今个儿不教训你,简直对不起那些年死在老娘刀下的亡魂!
轰轰烈烈的一巴掌下去,贾政直接倒地,下意识的用手捂住了面颊。随后,在贾母一叠声带血的呼唤声中,贾政慢慢的回过神来,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向着王家老太太怒目而视。
“你竟敢打朝廷命官!”
这个罪名,是真实存在的,且还是属于较为严重的几个罪名之一。当然,斩立决之类的无需考虑,若是罪名被证实了的话,拖去衙门杖责几十是绝对没问题的。像王家老太太这种,看着身子骨还算硬朗,实则早就年事已高的人,估计几十杖下去,老命都要交代在那里了。
然而,王家的人是不能以常理来论的。贾政这话听在寻常人耳中早已被吓破胆儿了,可在王家婆媳听来,却连个涟漪都不曾泛起。只见王家老太太冷笑一声,旋即走到俩儿媳妇跟前,忽的一个屁股墩儿坐倒在地。
“荣国府逼死人了啊!!”
“我辛辛苦苦在边疆杀敌,临老落了个惨死街头的下场啊!国公了不起,随随便便就可以把人逼死!不活了,迟早都要被人逼死,索性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里!我不活了!!”
“天杀的国公府,天杀的工部员外郎,天杀的……女婿逼死岳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