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说,贾母和贾政真不愧是嫡亲的母子俩,至少俩人阴沉着脸恨不得要杀人的模样简直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般,别提有多相像了。且不仅仅是表象,俩人的内在也近乎一般无二,尤其是迁怒的特性。
“事情都是你惹出来的,如今倒是撇了个干干净净!你这是打量着我不敢真把你休弃,是罢?”贾政气到了极点,不单面色难看得很,连双手都是颤抖着的,同不久之前在荣庆堂被容嬷嬷骂懵了的模样截然不同。这倒不是他在做戏,而是懵了半响后,就回过神来了,只是那会儿贾母已经杀气腾腾的去了东院,他并不担心贾母会在东院吃亏,故而只强拽着王夫人回了荣禧堂,意欲好生教训一番。
然而,出乎贾政预料的是,他已经连着说了小半个时辰了,都口干舌燥了,偏王夫人就跟死了一样,沉默不语。
“你哑了还是傻了?我早该想到,你们王家人就没一个是好东西。先前来提亲时,倒是说的天花乱坠,结果还不是那副德行。不过也是,若真是好教养,如何会倒贴上来?哪个好人家的姑娘不是男方主动送上帖子,主动央求媒人保媒说亲的?哼!”
“休妻!我这次定要休妻!”
“别以为我是在同你说笑,我告诉你,这次是真的!左右如今京城里人人都在看我的笑话,我也不怕再丢一次脸。索性趁着这个机会把一切麻烦都抹平了,也省得将来又因着你们王家人再惹上大麻烦来!”
贾政憋了太久太久,如今终于逮到机会让他痛痛快快的发泄一通时,他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似的,连口笨嘴拙的毛病都不翼而飞了。当然,他之所以能够说个痛快,是因为王夫人至始至终都不曾开口说过一个字,只这般面无表情的坐在榻上当一个完美的看客。
终于,贾政说够了。因着口干舌燥,他也懒得唤人上茶,只随手拿过搁在桌上的冷茶连着灌了好几杯。这档口,王夫人也终于拿正眼瞅了他一眼。
“说够了?”
王夫人冷冷的一笑,在榻旁小几上那微弱的烛光映照下,显得格外的阴森恐怖,还掺杂着一份嘲讽和鄙夷:“既然政二老爷您说够了,那就轮到我了罢?咱们今个儿就来好生掰扯掰扯。”
“第一,咱俩的亲事乃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未出阁前,我从未说过想要嫁给你,如果你觉得后悔,那么你要相信,我比你更为后悔。”
“第二,未曾评估自己的能耐,就擅自答应替王子胜摆平麻烦的人,是你而不是我。不要找借口说是因为我,你才松口答应这事儿的。王子胜是个甚么东西,你应该很清楚,既然被他的花言巧语给哄骗了,那就只能怪你自己蠢,跟我没有一星半点儿的关系。”
“第三,如果你铁了心想要休弃我,没问题,请你亲笔写好休书,另外这些年我在你身上花费的钱财都给我掏出来。不要装傻,我的嫁妆单子一直收在我手里,想来偌大的荣国府也做不出将被休弃媳妇儿的嫁妆克扣下来的事儿罢?”
“对了,还有最后一件事儿,今个儿太晚了,我明个儿一早就回娘家。”
“你给我出去!”
贾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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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贾政这种只会耍嘴皮子的怂货不同,王夫人说到做到。次日大清早,在荣国府诸人还在梦乡之时,王夫人带着陪嫁丫鬟婆子,以及连夜收拾妥当的金银细软,浩浩荡荡的离开了荣国府,同时还不忘在荣禧堂耳房里留下抄录版的嫁妆单子,并注明三日后派人来取。
事情闹大了,且彻底收不住了。
在厢房里将就了一夜的贾政,在荣国府家生丫鬟慌乱的呼唤推搡中迷迷瞪瞪的醒转过来,且一睁开眼睛,就听到了此等噩耗,登时睡意全无,近乎连滚带爬的去了东耳房。
东耳房里,家舍器皿依然在,却独独少了王夫人以及那几个得用的丫鬟嬷嬷。
贾政犹还不信,想着也许王夫人是去给贾母请安了,连件外裳都不曾披,就冲到了荣庆堂内。当然,结果注定不会改变,贾政并不曾瞧见王夫人,反而将天亮刚睡着的贾母给弄醒了。在贾母一叠声的追问下,贾政顾不得回答贾母的疑问,便径直跑到了东厢房珠哥儿处。珠哥儿原本还在睡梦之中,被撞门的响声闹醒了,放声大哭。而因着琏哥儿被抱走,刚被挪到西厢房里的元姐儿也跟着嚎啕大哭。
一时间,荣庆堂热闹如菜市口。
半个时辰后,贾母终于从浑浑噩噩状态中的贾政嘴里问到了真相,同时也问过了外院的护院小厮,证实早在破晓时分,王夫人便带着陪房离开了荣国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