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您有孕在身,还是先去歇着罢。大爷这头……不是还有嬷嬷守着吗?奶奶,奶奶!”
已经成为保龄侯夫人的小铃铛,极慢极慢的扭头看了一直絮絮叨叨不停歇的芽儿,微微叹息道:“多大点的人儿,倒是学了老婆子的絮叨。我的身子骨我自个儿还能不知晓吗?无妨的。对了,我让苞儿去瞧瞧汤药好了没,她怎的一去就不回来了?芽儿,你也去瞧瞧,究竟怎的了。”
芽儿张了张嘴,有些想再劝两句,待见得主子面上的倦意时,才勉强将话头咽下,跺了跺脚转身跑了出去。
小铃铛无奈的苦笑一声,转而回过头来,仍旧拿眼去瞧躺在床榻上的夫君。
其实,她早就知晓了,承袭了保龄侯爷爵位的史家大爷,打小就是个病秧子。只是保龄侯府这些年来,多半都是在外头的,哪怕近些年来,老老实实的待在京城里,可史家大爷对外都说是要研读诗书,极少出门不说,就算真的出了门,人家见他形容消瘦也不过认为这是书生惯有的样子,并不会往别处想。又有几人知晓,史家大爷早已病弱至此。
“大郎,今个儿大夫又来诊脉了,说我一切都好,说孩子也很好。我还写信将这喜事儿告诉了我娘家人,还有我那嫁到荣国府的小姑姑。算算时间,晨间送去的,怎么着晚间也能送到了罢?可我没敢说大郎你的事儿,唉,我连母亲都不敢告诉,只道你仅是困倦了,歇上两日就会好的。”
顿了顿,小铃铛目光悠远的望着早已一片漆黑的窗外。
也许在最初,点头答应这门亲事,是因为她想找个人嫁了,而在当时史家大爷是最合适的人选。可当她真的嫁过来了,同他好生过起了日子后,才知晓他真的很适合自己,也渐渐的陷了进去。倘若没有感情,怎么着都无妨。如今有了感情,她又怀了他的孩子,无论如何她都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夫君活活被人气死。
没错,史家大爷的身子骨打小就不好,可他并不是真正的病入膏肓无药可救,而是好时亦像寻常人一般,完全看不出问题来。可一旦不好了,却会接连陷入晕迷之中,甚么时候会醒,或者酒精能不能醒过来,都要看天意了。
大夫说,这叫心悸,好在并不是特别严重。有可能在受了刺激后就再也醒不过来了,也有可能平静安详的活到百岁。
“八年前,我眼睁睁的看着母亲离我而去,却甚么都做不了,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如今,我打算试试看,看看究竟是谁先逼死谁!”
昏暗的灯光下,小铃铛眼底里闪过一股戾气,经历了母亲的死,她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温室里无害的花骨朵了。如果真的要拼个你死我活,那么只能是……
你死!
我活!
☆、第181章
“奶奶。”
芽儿掀了布帘子,蹑手蹑脚的走近了里屋,身后跟着的是先前去端药了的苞儿。
“可算是来了。”小铃铛轻笑一声,对于这两个跟她一道儿从娘家过来的陪嫁丫鬟,她还是很宽容的。拿手点了点身畔的小几,示意苞儿将汤药放下。只是,苞儿虽听话的照做了,面上的神色却隐隐有些不对劲儿。小铃铛挑眉看着她,“怎的了?”
苞儿将汤药放下后,面露难色的袖手立在一旁。
“是辰苑那头……”芽儿开口打破了寂静,可才说了半句话,她也不由的收了声儿。
辰苑,是位于保龄侯府西侧靠北的一处极为清静的院落。不算大,前后最多也就七八间房,倒是有个格外雅致的庭院。又因着保龄侯府原就是呈长条形,西侧靠北意味着离其他院落都极远,尤其是小铃铛如今所在的朝鹤堂,哪怕是脚程极快的粗使婆子,来回一趟也起码要小半个时辰。
“说。”只听个话音,小铃铛就大致的猜到了一些,当下略微勾了勾嘴,只脆生生的蹦出了一个字。
“那头让奶奶过去一趟。”芽儿抿了抿嘴,到底还是把话说了出来。
“这会儿?”虽说疑问句,可从小铃铛嘴里说出来,却带着一股子别样的嗤笑意味,显然都不用回答,单看芽儿面上的神情,就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了。
然而,这会儿早已夜深了。偏如今已是十月天了,虽说也有深秋十月的说法,可事实上这会儿其实已经很冷了,尤其如今还是深夜里头。
小铃铛慢慢的站起身来,苞儿和芽儿见状,忙不迭的上前搀扶,唯恐她有个甚么闪失。
“还不让人备轿。”小铃铛轻飘飘的蹦出了这句话,却是让原就性子极软的苞儿忍不住落下泪来。
深秋的夜里,让一个已经怀了身子的人,冒着寒风和黑夜,从位于整个侯府中心的朝鹤堂赶到跨越半个府邸的辰苑,况且对方还不是丫鬟婆子,而是现今的保龄侯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