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直接落下泪来,手里的药碗都拿不稳了。
“太太,我来罢。”花钿接过了王夫人手里的药碗,耐心的喂珠哥儿喝药。这个简单的动作,平日里只需一会儿工夫就能做完,今个儿却足足费了两刻钟的时间,才堪堪将药送服完毕。可饶是如此,珠哥儿的烧依然不见退,且隐隐的又开始痉挛了。
大夫沉声道:“今个儿晚上很关键,我会留下看着。另外,让人备好大量的热水,不间断的喂孩子喝热水,再把屋子的暖龙烧起来,实在不行放个炭盆也成,一定要让他出汗,尿裤子也没关系。总之,大量的喝水,大量的出水,能不能熬过去就看这一晚了。”
这话,大夫是向着贾赦说的,一来他认定了珠哥儿是贾赦的孩子,二来出于礼貌,他也不能盯着人家太太看。
贾赦愣了愣,抬眼望向几步开外的王夫人:“弟妹,你怎么说?”
“我会守着珠儿……我的珠儿!”原就是强撑着一口气的,听了大夫方才那话,王夫人哪里还能撑得住,当下就哭得肝肠寸断。一旁的丫鬟虽低声劝着,可显然并没有任何效果。
那拉淑娴叹息着摇了摇头:“老爷,要不然您去老太太那儿,珠儿这头有我和弟妹,还有大夫在,无事的。”
“老太太那儿才不会有事呢!”贾赦恨恨的道,旋即意识到自己有些迁怒了,忙又添了一句,“我不是对你生气,我、我回头定要揍死贾政那混账东……等等,大夫,珠儿的身上还有伤。”
“甚么?”大夫愣愣的看着贾赦。
贾赦也不解释,只大步向前走到了床榻边上,伸手掀了被子,把珠哥儿整个人抱起来翻了个个儿,并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直截了当的扒了珠哥儿的裤子,露出了通红且明显肿胀的屁股蛋子。
王夫人一声惊呼,直接软倒在地,两个大丫鬟忙不迭的上前搀扶。那拉淑娴也不由的上前几步,在看了个真切的同时,心头的寒意也愈发甚了。
“大夫,珠儿这伤要紧吗?”
“谁打的?竟对一个孩子下手这般狠?”大夫面上神色也极为难看,凑上前仔细查看之后,忙命人去他的医馆拿膏药,“你们管家去唤我时,只说是府上的哥儿病了,要是早说身上还有伤,我也就带着膏药来了。”
生病多半是用汤药,而受伤则是有现成的创伤膏药,前者所用的药材荣国府多半都有,后者倒是也有,却是给下人用的,效果并不佳。
“这是怎么回事儿?大老爷,我的珠儿怎么就挨打了?到底发生了甚么事儿?你告诉我,求求你告诉我!”王夫人虽然被两个丫鬟竭力搀扶着,身子却仍止不住的往地上溜。不过对于此时的王夫人来说,甚么都没有珠哥儿来得重要。
贾赦面露踟蹰之色,只模凌两可的道:“具体情况我也不大清楚,只晚间我去前院书房接琏儿时,看到珠儿哭得厉害,就把他来寻老太太了。”
说是这般说的,可若是贾赦真的不曾看到甚么,又怎会知晓珠哥儿身上有伤?
王夫人是没甚么文采,却不代表她没脑子,只稍稍回想了先前正堂里的闹剧,再仔细思量一番,就猜到了七八分。登时面上闪过一丝狰狞,活似要将某人生吞活剥了一般。
这时,那拉淑娴忽的向身边的丫鬟吩咐道:“去一趟东院,要是琏儿已经睡下了,就将嬷嬷唤来,只说我有要事。”
东院已经被那拉淑娴大肆清理了一番,如今余下的丫鬟婆子不说各个都出挑,至少是绝对的忠心,且万不敢背主。因此,那拉淑娴还是很放心琏儿的,只要他已经睡下了。
容嬷嬷来得更不快,大夫要的膏药都被送来了,容嬷嬷才姗姗来迟。
“太太,琏哥儿先前在书房里受到了惊吓,本想寻太太的,可太太您又走了。老奴好不容易才将哥儿哄睡了,中途还惊醒了一次,好在我来时他已经无事了。”容嬷嬷三言两语的说了一下迟来的缘由。
那拉淑娴无视贾赦向她使眼色,只径直问道:“嬷嬷可知今个儿书房里发生了何事?琏儿怎么会吓到?珠儿又为何身上带伤?”
“回太太的话,还不是政二老爷?也不知晓是从哪里受了闲气,莫名的拽过珠哥儿就是一通毒打,琏哥儿从没见过这样的阵势,当时就被吓哭了。至于珠哥儿,哭得那叫一个可怜哟,可老奴也没法子,我得护着琏哥儿呢。好在后来咱们大老爷来了,劈手夺过了珠哥儿,结果政二老爷还说一句、一句……对对,老子打儿子是理所当然的!”
所有人的目光先是落在了容嬷嬷面上,随后齐刷刷的投向了贾赦,很明显容嬷嬷这话暴露了一个关键点,那就是贾赦至少目睹了一半的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