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政这两天刚刚缓和好些,觉得自己便是被外调到晋地,好歹是个四品官,有些名分,他大哥如果真因为刺伤三皇子的事而受到皇帝贬斥,那必定是大罪,将来还不如自己。昨儿个他还那这事儿劝慰老太太,让贾母不必后悔当初驱赶贾赦出府。而今他闹出这样大逆不道冒犯皇族的事儿,荣府大可以因此撇清关系,保全自己。
贾母因此好一顿通骂贾赦混账,竟然干出那等蠢事,倒因为贾政的劝言有些欣慰。不过最后还是哭了,贾赦毕竟还是她身上掉下的肉,而今听闻他即将走向死路,贾母总是难免悲伤。
贾政全力劝解贾母之后,便安排府里其余人等该如何应对这件事,再三警告全府人都要意识到贾赦的罪行多严重,一定要何其撇清关系,才能自保。众人也都听了,且都晓得主动对外散播贾母驱赶贾赦不认贾赦的消息。
贾政由此便渐渐觉得,自己在荣府恢复了以前的地位。这个家,最后还是要由自己来撑着,不管外人待他如何,他这家里头的人还是人人都敬怕的政二老爷。
但贾政万万没有想到的是,贾赦突然就回来了,而且进了一趟宫,没用多久的工夫,就重新得到了圣宠,从宫门出来后,他还是先前那个风分光光的辅国公。
而今听闻贾赦回来,贾政只恨不得自己找个耗子洞钻着,躲起来。偏偏贾母还想着他,听闻贾赦回家后,竟打发人高兴地叫他过去,看看他远调晋地的事儿,他大哥是否能帮忙解决。
贾政却是万万没脸去见贾赦,遂打发下人回话说自己一会有公务要忙过不去。
贾母听了这话之后,便看向立在地中央,刚和自己行礼的贾赦。
“你弟弟这是不忍心麻烦你,才托词不见你的。我冷眼瞧着他这几日为这件事操劳不少,却还是没能成功。这也不能怪他,前段日子因你的事,咱们荣府在京一直被人非议,便是墙倒众人推。大家听闻你倒了,便都一个个落井下石,欺负人,我们娘们整日在家不出门倒是还好些。你弟弟却是混官场的,因此吃了不少苦头,也是就是这时候,有人除了馊主意,把他外调到晋地去吃苦。”贾母不停地唠叨着,也不管贾赦爱不爱听,她是嘴巴一张,就痛快地把这些事说完了。
贾赦默了半晌,等贾母再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的时候,才缓缓地叹了一声“哦”。
贾母立时瞪眼看他,“你这是什么态度?”
“没有态度,更没有品评,老太太不必如此多虑。”贾赦拱手一下,礼貌的拜过贾母,又问贾母还有什么话要说,若没有,他便暂且告辞了。
贾母皱着眉头急促地呼吸着,看着贾赦的眼睛似乎要射出火焰一般。
贾母已然反应过来了,重重地拍桌,“贾恩侯,你这是不想认我了?”
“老太太说笑了,当初可是您不愿意认晚辈这个儿子。晚辈也是为了遂您的心愿,不得不从。”贾赦的话说的疏离淡漠,但他的态度却比那些直接发火嘶吼的更让贾母难受。他冷冷话语里的每一个字,都犹如淬了毒的利剑,一下下刺烂了贾母的心。
“贾恩侯!你!”贾母抖着手,气得治咳嗽。鸳鸯忙在一边为她顺气,劝慰老太太莫要动怒。
“如何不能动怒,任谁有这么个不孝子对自己说话,会不生气?”贾母捶着胸口反问鸳鸯,但话虽是对着鸳鸯说的,实则是想讥讽贾赦,让他明白孝敬的道理。
贾赦却没有一丝一毫的动容,依旧面目冷冷清清,“老太太先前早就说过了,就当没生过我这个儿子,就当是当初拉了一泡屎出去。我敬重老太太的想法,也遵从您的吩咐,从今后不会也不敢认您为母。但养育之恩不敢忘,老太太在今后所有的花费,我都会一力承担。以后您想要什么,吃什么,您只管打发琏儿告诉我,能做得到,我尽量做到。”
“你、你……”贾母抖着手指了指贾赦,气得要给晕过去。
贾赦见状,忙行礼要告退。
贾母眯着眼迷迷糊糊见贾赦这般,顿时打个激灵,这个人也不晕了,指着贾赦吼道:“你给我站住,你这个不孝子,你今儿个是真想把我气死不成?老娘以前生气时说的话,你非要咬文嚼字算计到现在么。这就是你的孝心?贾恩侯,你不觉得自己太无情冷性了么!”
“是有些无情,却也是别人无情在先。”贾赦道。
贾母:“你——来人,备马车,扶我出门,我这就要去衙门好生去告一告我家这个混账不孝的儿子。我要让满天下的人都知道你的恶行,也要向太后皇上看清楚,你这个连自己亲生母亲都不孝的人,怎可能对国家效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