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别无所求,只盼着贾政别自以为是,真闹出点什么惹人厌烦。
薛姨妈听王夫人此话,蹙眉有些不解,她攥紧帕子,唇色发白的看着王夫人:“若非他,我们王家而今也不会落得而今这样凄惨的地步,姐姐就不恨么?”
王夫人木然地转过头,也不去看薛姨妈的眼睛,“恨有用么,恨能改变事实么,恨能让咱们的兄长犯下的那些累累罪行变成子虚乌有么。”
王夫人垂首,捻着手里的佛珠,不停地念着“阿弥陀佛”。
“你这是……认命了?”薛姨妈看着王夫人麻木呆滞的脸,愣了又愣,心中却气愤难平。
王夫人垂着眼眸,只顾着捻着佛珠,并没有回应薛姨妈。薛姨妈见状,咬了咬牙,端着胸口里的气,这便起身和王夫人告辞,荣府这里她也不会小住,这就带着孩子们回去。
王夫人忙问她:“说好了在这多住几天,怎么就要走,就因为这事?”
“姐姐心大,能跟害死自己兄长的恶徒在同一屋檐下生活,我可不行。”薛姨妈说罢,便和王夫人点了下头,权算是离别之礼了,随即就转身匆匆离去。
王夫人见状,也没有留她,由着她去了。
薛姨妈回房后,就吩咐下人拾掇东西,这就离府。
宝钗还在史湘云的屋子里说话,忽然被叫回来,还有些不懂,仔细一问,方知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也晓得原来她每月偷偷必看的《邻家秘闻》的著者竟然就在眼前,竟是荣府的赦大老爷。宝钗心绪有些复杂,一方面觉得薛姨妈说得对,这赦大老爷是有些欺耍亲戚,行为过分,另一方面她又敬佩著书人的本事,能够揭发罪恶,伸张正义。
薛蟠随后也被叫了回来。他先前正一直跟着荣府的管家学管账,这几天正在兴头上。只因为上一次因香料的事情经徐安颠簸后,薛蟠依此法在薛家其它几家大铺子做查验,果然抓了不少蛀虫出来,减轻了薛家足足有超十万两的损失。他也因此得了薛姨妈和妹妹宝钗的高看,遂渐渐对管家的事情很上心,故而这次的机会来荣府,自要再和徐安讨教一二。
薛蟠喝了茶,就坐下来,问薛姨妈找有什么急事。转即听闻薛姨妈讲述经过之后,薛蟠便惊讶慌张,不知该说什么好。他一直敬佩赦大老爷,敬他若神明一般,而今他一点点学好,知道上进了,也是托大老爷的福才有今日。
“可确准了?那个什么乡野杂书上内容,能随便信么。”薛蟠叹道。
薛姨妈瞪向薛蟠,“他已经亲口承认的事,这还有假?”
薛蟠怔了下,不太相信,又问一遍薛姨妈。在薛姨妈的再三确认下,薛蟠沉默了,情绪的复杂的垂着头,也不知想什么。
薛姨妈气道:“你还愣着做什么,赶紧张罗,我们一家子痛快搬回去,岂能还继续和害你舅舅的人住在一个屋檐下。”
宝钗听这话,蹙起眉头,“舅舅犯下人命官司,那都是累积下来多少年的事儿了,他最后落得个不得好死的下场,不是谁害他的,是他自己害了他自己。”
薛蟠点头附和,“正是如此。赦大伯不过是把他的丑事揭发出来罢了。连我都没想到,平时一派正人君子模样的舅舅,竟然会残忍到害死那么多女人。”
“住嘴,再怎么样那也是你们的舅舅。”薛姨妈呵斥道,“当初他们父亲去世,我一个寡妇带着你们俩孩子有多艰难,不知道多少钱瞧着咱们薛家的丰产起了歹心,便是多亏有他照应着,咱们才能有今天的好日子。”
“母亲,可那些年咱们也没少给舅舅回赠钱财重礼。再有,这王家已经因他犯了重罪,将他从族谱中除名,他到底还算不算我们的舅舅,可真不好说。”宝钗口气冷淡。
薛蟠听了这话,再次应承宝钗,表示确实如此。
薛姨妈气得指了指这俩孩子,骂他们是丧良心的小鬼,不知道感恩。
宝钗忙凑到薛姨妈身边,掺着她的胳膊,温言劝慰她不要动怒。
“您呐真不该生气,不是我们瞧着赦大老爷权势高,就向着他说话。道理在这摆着的,谁都能看得明白,我们两个小的都看明白了,您怎么就看不明白。您以前还教儿子要少犯错,多做好事呢。舅舅杀了那么多无辜的女人,您也是知道的他的错大过天,谁抓他都是抓,赦大老爷抓怎么就不行。”薛蟠反驳薛姨妈道。
薛姨妈定定地看着薛蟠,几番要说话,都止住了,最后她缓缓地叹一口气,“看来你们都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我是管不了了。便也罢了,你二人就留在荣府,我一个人回去便是。”
“快别说这些伤感情的话,我们自然会跟着您走。这荣府毕竟不是自己家,住的能多舒坦?”宝钗忙哄着薛姨妈,那边催促薛蟠赶紧张罗离府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