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珂擅自从御史台跑出来,还没有告假。遂此刻赶回御史台,黑红着一张脸来找秦中路请假。秦中路可不敢做主,让甄珂自己去找贾赦告假。
甄珂起初没敢去找贾赦,默默要回屋,结果却在屋门口听到屋里的那些御史们正肆无忌惮地嘲笑他父亲。甄珂臊得脸没处搁,当然不敢再回去,只好硬着头皮去找贾赦。不想人只到门口,便被文书梁乐云打发了。
“御史大夫大人正帮着丞相处理国事,哪有工夫见你,这事儿你就去找秦大人做主,便只说贾大人忙,顾不得这边就是了。”
甄珂点点头,便复而又去找秦中路。
秦中路一听贾赦既然不肯搭理甄珂,那便是让他自己做主的意思了。秦中路想到贾赦之前暗示此事别有内情,便晓得这事儿八成是甄涉算计了什么,遭了贾赦的厌恶。
秦中路怎可能在这时候还给甄涉的儿子的面子,便道:“不是我不给你面子,只是今天御史台的事儿实在是多,你瞧你无病无痛,家里也没什么太急的事儿,还要劳烦你尽了自己的职责后再走。”
秦中路随即叫人拿了一叠案卷,打发甄珂去处理,让他把这些活计做完了,便可回家。
甄珂脸色煞白,抖着手接了案卷,便抿着嘴应承退下。
当他捧着案卷回屋的时候,屋子里吵得正热闹的御史们见状都止住话。甄珂便垂着脑袋,硬着头皮坐在桌案边上,磨墨提笔,照着秦大人的吩咐一笔一划地人朕总结案卷上的内容。
众御史们见状,窃窃私语起来,还有人冲到甄珂的桌前,问他感想如何。甄珂抿着嘴不说话,只埋首认真做手里的事情。
御史们便更大肆高声的对甄珂父亲品评起来。甄珂咬白了唇,手抖儿抖,还是忍住了,当做什么都没听到一般,继续写。
“我和你说话呢!”有脾气暴的,直接上手夺走了甄珂手头正写的东西,随手便丢到了门外头。
甄珂怒极了,瞪红了眼看哪个欺负他的御史。
众人哄笑起来。
这时候,忽然有人抖着嗓音喊了声“宋大人”,屋子里忽然就安静下来。
甄珂还未反应过来‘宋大人’是谁,便见自己的桌案上被放回了之前被丢弃的张纸,纸上面正有半篇他刚刚写好的内容。甄珂还看到一只特别修长好看的手,手腕上挂着祥云纹紫色袖子。这是一品大员才能着的官服花样。
甄珂立刻打了个激灵,才反应宋大人是谁,抬首一瞧,果然见宋奚身长如玉地立于他的桌案前。这是甄珂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见宋大人,没想到他本人近看比远看更没有瑕疵。
屋内的其他人齐刷刷地给宋奚行礼。
甄珂吓得丢了笔,然后忙跪下给宋奚行大礼,多谢他帮自己捡纸。
“你跟我来。”宋奚冷淡一句,便拂袖离去。
众御史们都惊呆了,不解宋大人为何会屈尊给甄涉捡东西,还特意叫他出去。
“莫不是这甄珂之所以到御史台,是托了宋大人的福?”
“倒有可能,毕竟先皇那个绝世对子,以宋大人的才能是肯定能随口对上的。”
“我看未必。”
御史们都迷糊了。他们等了好一会儿,还不见甄珂回来,便都觉得没趣儿了,各自归位做活。后来一直到放值,大家也都没有见到甄珂回来,好似这甄珂被宋大人一口吃了一般。
“该不会是宋大人记恨甄涉,直接杀了他儿子?”有人开始发挥想象了。
“胡说,宋大人恨谁直接对付谁就行了,哪用得着绕圈报复。”
“这你就不懂了,虎毒不食子,宋大人如果真恨那个甄涉,就报复他儿子,肯定会让甄涉生不如死。”
此话一出,当即就引来其它御史的笑话,骂他不动脑。
谁知第二日,众御史把参本曹兰和甄涉的奏折呈上去后,便得到一个惊人的消息。甄珂竟然大义灭亲,参了他父亲一本。
甄涉还在奏本里阐明,他父亲为官其身不正,荒唐淫乱,有负君主厚爱。自己作为朝廷身负监察朝廷官员的监察御史,自要先忠君,根据事实,参他父亲一本。但在家他愿尽孝,必会叩凌求鱼孝敬父亲至终老。倘若父亲对于他参本一事有心责怪,他便是以命为代价,也绝无怨言。
皇帝见此奏折之后,颇感甄珂此人忠君爱国,毫不偏私,赞品性十分难得。最后便遂了他的意愿,直接贬黜了甄涉。
本来甄涉和曹兰的事儿,还有挽回的余地。甄珂此一参奏,以儿子的身份批判了自己的父亲,连亲生儿子都觉得他老子做事丢脸,别人还如何为甄涉求情?此一举直接令甄涉连垂死针扎的机会都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