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夫人轻动着嘴唇,只轻声说了一句话。
贾政登时就站起来,瞪圆眼盯着王夫人。
“你说什么,《邻家秘闻》又来了?还写了咱们府的事儿?”
王夫人翻好页数,把书递了上去,“我刚叫人从老太太那边取来,老爷自己看。”
贾政接了书坐下来,大概扫了两眼,他的手就开始打颤,随即暴怒丢了书,破口骂那著书人多管闲事。他负手对着窗户,好一顿撒火,声音才渐渐地转小。
王夫人见他冷静了,希冀地问:“可是想到了应对办法?”
“可笑,能有什么办法。你可知道这《邻家秘闻》在朝廷的影响有多大!”
王夫人摇头,小声道:“不太知道。”
贾政猛地转过头来,他赤着面,口气恨恨地跟王夫人道:“那我就好好跟你说说。这头一本《邻家秘闻》报了两桩官员贪腐弄权的案子,一桩京畿府冤案,还有两件贵族轶事。后两件不过是叫人津津乐道的笑料,没什么可表。就说前三件,早在上月,已经全被御史台查实上报给了圣人。
京城从五品巡领薛浩邈,因贪污弄权,革职查办。蒲柳县县令夏文瑞,强娶民女,谋其家财害命,被判斩监候。还有一桩京畿府的冤案,因受害人是吏部尚书的外甥,便急于结案草断人命,京畿府尹裴勇直接谪戍两广之地。”
王夫人听得心惊,脸上的血色全然褪去。她料到这本书会被送到各高门大户,惹得荣府这点家事被人非议,害得她们夫妻会被人戳脊梁骨。但她以为最大不过是丢脸丢面子,可她万万没想到,这书竟会在朝堂之上有如此之大的威力。
单单丢面子的事儿就已经够让她回肠九转,犹若刀割。若此事真像贾政所述那般,还会被御史台上告到吏部或是朝堂之上,令贾政再丢官,受什么冤狱,岂非要她的命!要整个二房现眼!
王夫人顿然觉得无助,泪如雨下,悲恸地难以自持。
贾政本就心焦气燥,要琢磨着挽回的法子,自然没有太多工夫去管王夫人,只拍了拍她的手训她别哭了,便叹两口气匆匆出门。
贾政一宿未归,到天蒙蒙亮时,方有人传话说人回来了。
王夫人连忙带人过来,询问贾政走动的结果如何。
贾政脸上愁云不展,只静静地摇头。
“我大哥那边你可去找过了?”王夫人问。
“别提了,倒白白受了一顿骂。御史台人人箪食瓢饮,不染一尘,最忌讳与勋贵们的打交道。你大哥说,别说是他了,便是老相爷出马,也未必能左右了御史台的奏本。”
王夫人皱眉。
“我又去求了别人,仍无果,而今只有一个办法能免除此灾,”贾政长长地叹口气,非常不情愿地把最后一句话吐出来,“和大哥换地方。”
“什么!换……换地方?”王夫人难以置信地看着贾政,整个身子向后瘫软,无力地歪在罗汉榻上,她边说边滑落泪珠,“老爷的意思是让我们搬离荣禧堂,让大哥住过来?”
“我仔细研究过这上头的内容,不过是一些荣府家丁或是外头相关干系的人乱嘴胡沁,其中最大的佐证不过是‘袭爵长子住偏房,无爵次子住正房’一事,母亲偏心,尚可说老糊涂了来辩解。但我身为幼子,朝之重臣,竟枉顾纲常,借机欺凌袭爵大哥去住偏院,实在是大过错。但若我们现今及时把地方换过来,叫外人再没有凭证可以口舌,自然就清者自清,安全无虞了。”贾政解释道。
王夫人紧皱眉头,死死地抠着手里的佛珠,闷闷地一声不吭。
贾赦:“这件事别无他选,只能这么办。”
“你等等,还要先禀告母亲为好。”
王夫人只能寄希望于贾母那边,只要贾母开口死留住他们,她们二房便可以孝道为由硬留下来。只是要苦了老太太,以后会落下‘为母不仁’的名声,不过老太太既然这般偏心二房和宝玉,这点牺牲她应该不会介意。
夫妻二人随即去寻了贾母,岂料贾母竟干干脆脆的同意了,还嘱咐他们夫妻最好尽快搬离,以免夜长梦多,落下更多口舌,节外生枝。
王夫人失望之余,也无可奈何,只得叫人收拾东西。贾政则打发人通知贾赦。
这边终于收拾妥当,搬了东西过去,却又原样折返了。
去传报的婆子方姗姗归来。
“到底怎么回事?大老爷那边可收拾停当?”王夫人问。
婆子苦着一张脸直摇头,“回二老爷二太太,奴婢在东院苦等大老爷半个时辰才见到人,大老爷说他不愿搬。”
王夫人忙问缘故,婆子直摇头道不知。
王夫人闻言急了,“他这是何意,还要我们亲自去下跪求他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