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孙冲一进门,就偏头示意属下,将门带上。
“你怎么偏偏来此?”长孙冲皱眉。
“以为这地方你会高兴些,”房遗直看眼空棺,“而今人走了,你也该舒心。”
“如何舒心,若是你将来的妻子和人私奔,你会开心?”
“我和你不同,宁缺毋滥。”房遗直道。
“说的轻巧,这世间有多少身不由己。”长孙冲长舒口气,无奈地感慨。
“弱者才常说此话。”
长孙冲愣,转而重新打量房遗直,“你倒是变了,和以前不同。”
“以前小。”
房遗直随着长孙冲离开灵堂,二人在水榭边坐下,饮酒闲聊。
“外人眼中,公主刚去,你便饮酒庆祝,未免有些不好。”房遗直提醒道。
“总归圣人什么都清楚了,他而今只觉得欠我的,别说没人上报,就是有,圣人也不会管我这些。”长孙冲说罢,就把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接着他又斟一杯酒,对房遗直举杯,多谢他帮自己。
“这已经是而今看来最好的两全之法,真要多谢你。”
“可你昨夜曾后悔过。”房遗直紧盯着他。
长孙冲点了下头,然后嗤笑自己还是太心软了。
“帝王之宠,却非谁都拿捏得稳。公主恃宠而骄,并非一例。”房遗直又道。
“却如你所言,姊妹众多,总愿意比较,争个高下。她其实并非全坏,才华了得,赋性聪明。若只论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我真可与之相谈甚欢,那一瞬间,倒让人觉得她是个不错的佳偶。然为人却太过霸道了些,特别是对姊妹,一贯以嫡长女自居,只愿诸位公主都能听她的敬她的,未有二话最好。她不喜有人夺宠,越过她,更加不喜有人抢她看重的东西。我是曾想过,当年汝南公主的事,遂安公主的事,算她年少不懂事,若她晓得忏悔认错,原谅她,好好与她度日也就罢了。但这么多年,她还是脾气不改,她连她亲妹妹都计较,你教我如何甘心与之相处。”
“亲妹妹,是说晋阳?”房遗直问。
长孙冲点头,“她从不直说嫉妒,而是面上装大方,爱以长姐自居,挑拣其毛病。可谁又能做事面面俱到?再说晋阳公主那会儿才多大?我偶尔听了,倒是可怜晋阳公主无辜,遂会对她会更温柔些,谁知这反而更让她看不惯。”
房遗直明了地笑了下,安慰长孙冲一切都过去了。他随即举杯将手里的酒饮尽,而后与其作别。
长孙冲起身,端正姿态,正经和他行礼谢过。“我欠你一个大人情,以后若有事,不管如何赴汤蹈火,也愿凭差遣。”
“你只管带着两个孩子平安度日就好,能有什么事,大家平安最好不过。”房遗直扶起长孙冲,让他切莫折煞自己。
“父亲当年都未曾帮我一句,遗直兄弟对我的恩情,还用言说?总归这句话在这,我随时等你,再三谢过。”长孙冲又行了礼,亲自送到房遗直上马,才算作罢。
……
回去的路上,李明达无心骑马,就和田邯缮乘马车回去。路上就看着窗外的景色,一言不发。
而今已经是贵主第三次去了长乐公主府,田邯缮很担心自家公主为长乐公主离开一事难过。田邯缮就不停地给李明达讲宫里近来发生的一些趣事,不过说完了,见公主还是呆呆地表情没反应,田邯缮就老实地闭嘴了,晓得自己说的话对公主来说一点效用都没有。
“皎若夜月之照琼林,烂若晨霞之映珠浦。”李明达忽然念道。
田邯缮有点愣神,闻声忽然打个激灵,“公主在说什么?”
“当年五姐出生时,阿耶第一次抱她,感动至极,然后就说了这两句话。五姐的名字丽质二字,据说也是从此而来。”李明达道。
“对,我也想起来了,这话先前在宫里还人人传颂。长乐公主因是皇后所生的第一女,圣人对她特别钟爱。只可惜了,而今芳年早逝。”田邯缮随即伤感地感慨道,“逝者已矣,公主切莫太伤心,都过去了。”
“是啊,都过去了。”李明达顺势应承,然后很精神地问田邯缮,“你刚说什么,杨妃怀孕了?”
“是,消息压在方启瑞那里还没递上去,今天择机说。”田邯缮故作神秘地小声跟李明达道,“因奴和方公公关系好,才提前知道了这消息。贵主,奴是不是很厉害?”
“厉害。那我也要备些贺礼送过去,你看着备吧,但不要送入口的东西。”李明达嘱咐道。
田邯缮应承。
李明达到了虔化门时,瞧见李泰正背着手在原地打转。一听说她回来了,李泰忙冲过来,笑着和她道歉,然后就带着她进了立政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