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达从房遗直手里接了信看,发黄的纸上跃然写了四个字,“取名允之”。乍看这几个字没什么,但瞧最后的落款为“李承道”,方知道这信的特别之处。
原来这‘息王后人’真的存在。
李明达捏着手里的信,看向付允之,犹豫了片刻,才问:“你是?”
付允之泪已经落下,这泪水却不是因为畏惧而流下,是为他的身世他的不忿,特别是在他被李明达询问之后,更受刺激。这位公主所拥有的尊贵荣耀,本该都属于他,该是他的。
付允之微微扬起下巴,有傲气之状,目光平视李明达,选择大大方方承认,“没错,我便是李承道之子,李允之。这个名字,是父亲亲自取与我,我却在出生之后,一直不得机会堂堂正正用它。今天事情败露了,该是悲哀,可笑的是,此刻我竟然十分欣慰自己竟能亲口对外讲一次,真正属于我的名字。”
“倒巧了,那些被你杀的人,看到你终于肯坦白认罪,在九泉之下也会颇感欣慰。”李明达讥讽道。
付允之瞪李明达,眼中透着凶狠,“嘲笑我?呵,你可知道你而今所用的一切都本该属于我。真论关系,我才是真正的嫡派,都是因为你父亲干下那些——”
啪地一下,付允之被田邯缮扇了一巴掌。
“放肆,再乱吠撕烂你的嘴。”
付允之身体失衡,栽倒在地。他本来屁股就被打烂了,还在流血,这重重一摔叫他吃痛不已,连连大叫数声。
房遗直当下决定开堂审问,命人将付允之扶起,准备堂审事宜。
房遗直吩咐罢了,再回首,却不见李明达的身影。被告知公主已经出去了,房遗直便追李明达而去。
出了院,他左顾右盼却不见人。房遗直便吩咐落歌。
落歌立刻纵身翻到院墙上,然后三两下爬上了紧挨着院墙的梧桐树。快速四下搜寻之后,落歌手指向北边。
房遗直随即朝北快步而去。
房遗直到时,见李明达娇俏的身影蹲在在一颗大树下,手里拿着枯树枝在地上乱画什么。
田邯缮则在一边矗立候命,他转眸见房遗直来了,安静地动动嘴角示意房遗直,可以和他家公主说话。其实他也真不知道公主那里不正常,不过房大郎的话,他家公主肯定会听。
房遗直目光便再落在了李明达身上。刚刚突然离开,该不会是因为付允之的话……公主赋性机敏,心地纯善,倒是难得。
房遗直正欲开口规劝她,就见李明达忽然起身。
明达回头目光了然地看着房遗直,一点不惊讶。
房遗直怔了下,方想起来,她耳朵敏锐,该是早就知道自己已经在此了。
“我仔细回想了下,这信纸上的字该不是李承道所书。”李明达一脸认真道。
“什么?”房遗直有些意外地看李明达,未曾想到她刚刚躲在树下,竟是在琢磨笔迹一事。
“祖父去世之后,其所居之寝殿有四五年不曾动过。后来我七岁时,圣人命人收拾了他的住处,在其平常坐卧的寝房之内,发现了息王曾经亲手所书的孝经。我在一旁刚好看过几眼,至今犹记那信末尾之处,多了几行隽秀的字,乃李承道借机写给祖父的祝福之语。我犹记他的字有个特别之处,便是每字逢最后一笔之处,必会上扬而后有个小小的回勾收尾。不是很显眼,但细致一看就能分辨出来。”李明达随即用枯枝在地上画了一下,演示给房遗直看,“便是如此,也是因此写法特别,我至今都有印象。”
李明达说罢,就把刚刚从付允之手里拿到的字,递给了房遗直。
房遗直扫一眼,每个字落笔都中规中矩,并无李明达所言的特别之处。
“便是说这所谓李承道的赐名信,是假的?”
“极有可能,但时隔久远,我也不敢保证自己的记性不会出错。”李明达谨慎道。
“这倒无碍,细查一下总有线索。”房遗直挥手招来落歌,令其即刻去把付允之的母亲宫氏带来。
*
衙堂。
付允之被押送到堂内后,就被推倒了地上。他吃痛叫一声,哆哆嗦嗦地努力起身,但因身后的伤,令他已然无法如正常人那般跪着,只能是跪趴着,让后股悬空。便是如此,痛感一遍一遍地从他的后股传遍身体各处,令他额头冷汗如雨。
房遗直敲了惊堂木,便开始质问付允之。
付允之痛得无法思考,已然想周旋什么。既然事情败露,他只求速死,遂如实交代了经过,承认灵安寺闹事八人以及‘息王后人’案都是他所为,吕清儿也是被他推出去的替罪羊。
“我勤恳读书,努力求进,便就是想有朝一日能为生父还有我那枉死的祖父正名。却不曾想我求学二十余载,最后好容易科考中举,却只落了个做小县令的命。我不甘心,起初几年勤于政务,心想有朝一日定能得到吴王的嘉奖,便可凭此扶摇直上,到那时再行图谋,自然容易。谁知我在这鬼地方一做三年,不管我如何努力治理福县,高高在上的吴王对此根本不在乎,他看都看不到我一眼,又如何能知道我,对我青眼提拔我?我满心不服,便决计走其他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