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药师看着她,将她的头压向自己的肩窝,说道:“你赶紧闭目养神,明天一早我们继续赶路,不出三天,定然能到达终南山。”
她微笑着闭眼,轻轻地“嗯”了一声。过了片刻,她又忽然说道:“药师,我忽然在想,要是能这样与你一起头发白白也很不错。”
他一怔,低头凝视着她。
她缓缓睁开眼,看着他,轻轻笑着说道:“就算黄岛主一辈子只煮白菜豆腐给我吃,我也是开心得紧呢。”
他又是一愣,想起当日冯蘅目力全失时他料理三餐的情景,也忍不住笑起来。搂在她腰间的手更是收紧了,另一只手抬起遮住她的眼,“阿蘅,睡吧。”
行有余力
这日半夜,冯蘅睡得极不安稳,耳畔一直传来火花噼啪响的声音。
她眨眨眼,眼前一片黑暗,但却传来一阵温热。她向来浅眠,想必是黄药师为了不让那忽明忽暗的火花扰了她睡眠,所以将手覆在她眼上。
只听得黄药师略为低沉的声音,“你醒了?”然后那温热的掌心离开了她的眼。
她微眯着眼,有些不适应突如其来的光线,待适应后,抬眸看向他,微笑着轻轻点头。
一身青衫黄药师倚坐在墙旁,神情有些慵懒。自她们赶路以来,她入睡的时候他还没睡,她醒来之前他必定也醒了,让她感觉他似乎从来都不缺睡眠。
她揉了揉眼睛,坐起来。
黄药师凝视着她,神色微柔,问道:“现在才三更,你不多睡一会儿?”
她摇摇头,“不睡了,你呢?你要睡一会儿么?”
黄药师漆黑的眼盯向她,然后忽然笑道:“也好。”
她一愣,也好?什么也好?还没反应过来,只见那个青衫男人倒向她,她睁大双目,看着他竟直直地倒在她的大腿。
“……”她看着那个枕在她大腿的男人,心口狂跳。有、有没有搞错?!
黄药师闭了双眼,略微冷清的声音响起,“我只休息一下就好,不需要睡,你陪我说会儿话吧。”
“……”放松,这是她的未婚夫婿,没什么好紧张的。而且,他们赶路的时候,她还整个人靠在他怀中睡觉,所以……心口别再狂跳了!
她望了望天,“呃……药师,你想听我说些什么?”听说中原的女子都是以夫为尊的,不知道她现在这样算不算是以夫为尊。
黄药师依旧闭着眼,然后很随意地说道:“说你想说的。”
她一愣,说她想说的?
黄药师的唇边浮起一个微笑,“比如说……说说你上次为何醉酒。”
“……”
“又比如说……”他张开黑眸,直直看进她眼里,说道:“你可以说说你的家人。”
说她的家人?她一怔,抿了抿嘴,垂下眼与他对视,“药师,我家人,你不都知道么?”她记得很清楚,上次在那小木屋里已告诉他了。
黄药师看着她,沉默半晌,忽然问道:“阿蘅,其实你长得像你娘亲吧?”
冯蘅一愣,这是什么话题走向?
“你告诉我,你娘亲因生你时难产去世,故你从未见过你娘亲。但自小,每当你淘气之时,你爹爹都只能对着你干叹息。”
冯蘅听了,低头看向他,白皙的十指忍不住爬上他的五官,柔柔一笑,应道:“是碍。我曾听爹爹说,我的眼睛最像娘亲。”
她微微侧着头,眼睛微眯着看向外面,似是在回忆往事,“其实我从未见过娘亲,连丹青都未曾见过。娘亲去世时,大姐二姐尚且年幼,知道的事情不多。我曾问她们关于娘亲的事情,她们说,娘亲给人的感觉,是温暖如春的。”
“是么?”他的手把在他脸上作乱的白皙小手握住。
她拉回视线,与他对视,“是的。逍遥岛以武为尊,我天生不能习武,爹爹本不欲放我离岛。逍遥岛虽然避世,但纷争还是会有的。我不想让爹爹为难,就自请离岛了。”她的唇角上扬,声音有些沙哑。
黄药师看着她略显苍白的脸,没有作声。
冯蘅朝他一笑,又说道:“其实我心中还是有遗憾的。”
黄药师看着她,声音带着暖意,“阿蘅,你无须遗憾,你爹爹娘亲必会以你为傲。”
闻言,冯蘅忍不住笑出声,这个男人,其实是个很护短的,认准了是自家人,不管是不是,都会是最好的。
“药师,我只遗憾不能侍奉爹爹膝下,遗憾未曾感受过娘亲的温暖。其实冯蘅一生,算起来当真是没什么遗憾的。”倘若这次剧毒无法解除,那她或许会多一个遗憾,遗憾不能和他一起头发白白。
黄药师黑亮亮的眼看着她,正要说话。蓦地,外面传来一阵大笑之声。虽是大笑,听起来却像是嚎哭般,让人听了倍感凄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