扑面而来的是不符合季节的阴冷气息,坚韧的肌肉缠绕在骨骼周围, 蓝色和服碎片挂在尖刺之上, 狭小空间里盘踞的庞然大物……我后退了一步,握上了山姥切国广的本体刀。
然后我看到每根骨刺在颤动着, 慢悠悠地收回去。
然后黑暗深处有人转过头来,是三日月宗近。阴冷的血色湮灭了眸中动人的新月,宛若盛世王朝倾颓于尘埃之中。曾也有日月骄阳源自古老的平安京, 在深蓝穹顶之下浴火而生, 玉刚和生铁与热诚开拓的极昼光辉……而今, 我却只能看到他骨刺嶙峋的身体。
“真是抱歉, 主上,居然让您看到了我如此的模样。”他慢慢地说道, 他的发音有些古怪,能看得出他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接着他继续说道, “我正在压制着体内的气息……请您, 改日再来吧。”
我没有立刻就跑, 我果断地退到离他很远的位置,然后大声说道:“需要我帮忙吗?”
“您帮不上的。”三日月宗近的声音断断续续地传来,然后他说道, “明天,请求执行寝当番。”
我迟疑了一下,然后说道,“可以。”
那边安静下来,骨刺逐渐地浸入了黑暗中。我不敢想象三日月宗近是忍受了多大痛苦才和我说的这些话,我所看到的歌仙兼定已经几乎失去理智了,但三日月还是条理清晰地,和我说了这些。
“那我先走了?”我试探性地问道。
那边没有回应。
我握紧山姥切国广的刀,他的神力从我的掌心流淌进来,带来阵阵暖意。
回到我的房间后,我潦草地吩咐山姥切国广通知下去明天的寝当番执行者是三日月宗近,原本应该是鲶尾藤四郎的,但是他被推后了一天。
一天经历了这么多事,我疲惫得厉害。看了几页文件就困得不行,于是想在桌子上趴一会儿,结果一趴就是天荒地老。
我是被烛台切光忠放置碗筷的声音吵醒的,从桌子上坐起来,被单从身上自然而然地滑落,因为刚醒所以难免有些茫然,我下意识地问道,“切国呢?”
“闷着呢。”烛台切光忠回答道,“吃晚饭吧。”
我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月光将某个人的影子投放在纸门上,通过他的轮廓我认出他正是山姥切国广。
“喔……”我点头,然后看着他放下的蔬菜粥,皱了皱眉,“……不想吃这个,想吃肉。”
“那就别吃了。”烛台切光忠直截了当地说道,然后将碗筷放入托盘中,“我去做点其他的。”
“诶诶诶?”
“没想到你恢复得这么好,是我疏忽了。”他说道。
“不不、不用啦……”我连忙摆手,然后拿走他托盘上的蔬菜粥,一口气咕噜咕噜喝了大半,然后说道,“你咋突然这么好说话……好说话到过头了。”
“这是分内之事吧。”烛台切光忠挑了挑眉。
“那和你说一些事时你却总那样毒舌。”我不满地嘀咕道。
“因为那不是分内之事。”烛台切光忠说道,“审神者负责做出决定,付丧神负责执行和战斗,这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我不由自主地“啊”了一下,顺便摆出了一副蠢样。
如果是情诗的其他文中大概会写女主不由自主的“嗯嗯啊啊”,但介于这篇文很蠢,所以说这“啊”得也毫无趣味,甚至让人有点想笑。——所谓来自官方的吐槽最为致命吧。
不过的确,付丧神和审神者的理念就是这样的……在当文员的时候,我也一直按照这个规定处理着各项事务,然而,我现在再也不能随便说出政府的规定就一定正确——这样的话了。
“我其实很蠢,对吧。”我问道。
烛台切光忠看着我,没说话。
“你不会对我失望,你见过我更愚蠢的样子。”我继续说道,“可是我怕其他人因此而失望。”
“你是说山姥切吗?”烛台切光忠问道。
我迟疑地、点了点头。
“我们是刀剑,我们现在仅仅是您手中的刀剑而已。”他说道。
“那么,对于你们来说,只要审神者不是太糟糕,谁都可以的吧。”我轻声说道。
“您是这样认为的吗?”烛台切光忠问道。
“我不知道。”我说道。
“少给我说‘我不知道’这种话。”烛台切光忠毫不客气地说道,“这样才是真正的愚蠢。”
“……你就不能宽容一点吗?”
“我为什么要宽容?”
“因为、因为我是你的主上。”
“所以说……”烛台切光忠走近我一步,“解决你的恋爱困惑,可不是我的分内之事,观月弥生。”
我……卧槽???!!!
我惊慌失措地捂住脸,然后又捏了捏自己的手臂和胳膊,我无比紧张地盯着他,问道,“你你你你要神隐我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