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大可以一刀了结了我,反倒是能给你省下很多的麻烦。”
“死多容易啊。如你所说,一刀下去,尸首分离。所有的怨恨、憎恶和纠葛都可以就此了断。”
道出这句话的灰卫表情如此平静,她稍微歪了歪头,浅绿的眼睛直视着洛根,仿佛谈论的并不是他的生死,而是孩童之间肆意的游戏。
“阿里斯泰遇到事第一个反应总是逃避。你死了,他的自责和懊悔,他长久以来坚持的仇恨都可以换来终结。然而你的死亡无法换来邓肯的复活,这毫无意义。死不是惩罚,我的兄弟,活下去才是。”
她那声“兄弟”闯入耳膜意外的刺耳。洛根绷紧了肌肉,一时间洛根不知道这是在嘲笑自己还是嘲笑她本人,坐在长桌边的灰卫面容沉静又神态自若,只是眼底的冰冷暴露出她的内心:她在领主大会上就宣布了真实想法不是吗?
让他活下来,不是出于无私或者伟大,甚至不是长远的考虑。这个灰卫的思路意外的直接,那就是失败者理应获得一个配得上的结果。
当然洛根更乐意用恶毒的心思揣度她,想必时时刻刻能恶心到曾经的敌人,她也相当的乐在其中,就像是一句“我的兄弟”。
“我以为你和那个家伙是朋友,至少你们一度是仅剩的两名灰卫,并且曾经并肩作战。”洛根还击道,“而在领主大会,他看上去像是你背叛了他。”
“我的确背叛了他。”
然而灰卫并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动摇,她的语气坦率到了毫无情感的地步:“他一直希望你人头落地,我没有达成他的夙愿,对于朋友,这是背叛。然而同样的,我不希望你血溅当场,他因此而离开,难道不是背叛吗?阿里斯泰觉得我允许你加入灰卫,是向你提供了一条赎罪的道路,但是我觉得你应该很明白,”
说着,她勾起了嘴角。
“清白不能赎买,罪孽无法洗清,‘赎罪’这个词根本无法成立。”
说出这番话的灰卫衣着干净,相貌年轻,白色的长发随意地挽成一束搭在肩头,洛根陡然意识到这位击败了他的战士不过才刚刚成年。按照侨民区的习俗,她应该穿上白色的婚服,与一位贫穷且平凡的男精灵结为夫妇。哦,她的确穿上了婚服,却迎来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浩劫。
“但你杀死了邓瑞姆伯爵的儿子。”说出这番话时洛根满意地看到她蜷起了搁在桌上的手。是的,罪孽无法洗清,洛根明白,这位理应成为新娘的灰卫何尝不明白?她的手上还染着半个城堡的血呢。
“他的罪比你的可要轻。”
“很荣幸得知你对我的恨意,比对一个差点强|暴了你的人更多。”
灰卫反而因为他的话松开了拳头,她用那只手撑住了面庞,尖锐的笑容真切了几分,也显得格外恶毒。
“恨意,像你憎恶奥莱人那样?仇恨的存在多简单呀,和死亡一样。轻易地划出界限和党派,让你下定抉择时更为轻松——我可办不到和你一样,公爵大人。我不恨你,也不恨邓瑞姆伯爵的儿子,你和那个人渣都不配。”说着她站了起来,“而现在你也不是我的敌人,我更不会拿着偏见去看你。好好和你的女儿告个别吧,对于灰卫来说,活过召礼不过是一切的开始。”
☆、第四章
离开邓瑞姆的第一晚,洛根坐在营火边默不作声地观察着这支队伍。她倒是集结了一队了不得的家伙,戴恩河之战前洛根率领着的精灵战士,已然成为当时的传奇;而现在,灰卫的队伍里不仅有精灵,还有矮人和库纳利,以及操着奥莱口音的吟游诗人。
而很显然,反对洛根活下来的人不止是玛瑞克的私生子一个。起码在灰卫的同伴之中,就有几位表现出了不满,但没人就此多说什么。她的队伍很安静,洛根并不意外,毕竟灰卫明摆着不是开朗健谈的人,除了她的狗和那个荒野女巫,其他人很尊重她,却并没表现得多么亲密。
这倒是给了洛根不少便利,至少闯入一个安静的团体更为自在的多。如此想着,他将目光转向营地里最关键的人身上。
灰卫坐在营火的另外一侧,手捧一张规整的羊皮纸,正借助着火光扫视着什么。她的那只马巴利战犬趴在脚边,硕大的脑袋搁在灰卫的脚上,闭着眼不说,还时不时地抽动几下耳朵。
对于阅读来说,夜晚的火光着实暗了一些。在这样的光线条件下,洛根能看到的只是她反射着光芒的白色长发和右手上的戒指。
套在无名指上的戒指。
无名指?洛根讶异地一挑眉,在他听到的情报里,她的婚礼并未完成,那位理应幸运地迎娶她的男人,却最终遭到了不幸——他很笃定自己的情报人员不会出错,杀了邓瑞姆伯爵的继承人可不是一件小事,打听出来龙去脉并不困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