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然到最后,方易文还是会妥协。
只是妥协得不情不愿,李承乾虽然和药商承诺了,回朝之后将这事情禀告李世民时,方易文会不会趁机拖后腿,李承乾就不知道了。
太子殿下从前跟御史中丞并不怎么打交道,如今是生平头一遭。
不管是太子殿下还是御史中丞,对彼此的行事风格都有些适应不良。
显而易见的是,方易文已经不是一般的适应不良了。
此时的方易文回到了房中,坐也不是,站也不是。
想到不久前太子殿下所谓的对策,他是真的恨不得一棒槌将太子殿下敲醒,或者是朝着太子殿下的耳朵大吼殿下在想些什么呢?!
御史中丞长吁短叹,明天大早还得要跟洛阳县令了解疫情的事情。
疫情的事情已经包不住了,御史中丞决定明天不管以何种方式,都要让洛阳县令将事情原原本本说出来,洛阳人力物力不够,自有朝廷协助调派。
只是药材短缺一事……想到这个,方易文就愁死了。
坐也不是,站也不是,那就干脆躺着吧。
翻来覆去,好像睡着了,又好像没睡着,最后竟然是做了个噩梦大叫一声,从梦中惊醒。
在梦中惊醒的时候,看了看窗外的夜色,月上中天,才是午夜。
方易文抹了一把额头的汗,有些失神。
他方才梦到了洛阳的疫情一发不可收拾,因为洪灾的缘故洛阳的水路交通都有堵塞,物资调配速度缓慢。他无计可施,去找洛阳当地的熟人,名门世族,经历几百年,才能在一方扎根成为当地势力。熟人一看到御史中丞前来,乐呵呵的,问这问那,好不亲热的态度。
只是当方易文说起疫情一事,希望熟人能在社稷有难之时,挺身而出。
不需要多做些什么,不过是联合当地世家,救一救那些染病的百姓而已。
谁知熟人一听他的话,便已变脸。
方易文没忍住,说道:“若是国将不国,何以为家?如今洛阳有难,若是疫情无法控制,说不定便是焚城了。”
熟人闻言,冷笑道:“御史中丞慷他人之慨倒是不腰疼,若是疫情无法控制,我便举家迁离洛阳。那些不过是寻常佃农百姓,身份不高,贱命一条,为何要我相助?”
“中丞大人既然如此心系百姓,何不以身作则,先自散家中财产田地,许诺药商他日若是官府还不上钱,便让药商去找中丞?”
对方话糙理不糙,方易文气得胸口都发疼,可又无能为力。
走出熟人家中,便遇见成群的病人在外面等着,他们形若枯槁,身上只剩下一层皮包着骨头。那些别人朝他伸出像是鸡爪一样的双手,说道:“若是中丞同意太子殿下的提议,我等便不会落得如此下场。如今我们病入膏肓,即使有药吃也治不好了,这都是中丞害的。就请中陪我们一起走吧!”
说着,那些人的手全部都朝他的头部伸过来,那指甲在接近他的瞬间陡然变长变硬,若是他不能及时躲开,他们的手能伸进他的脑袋,将他的脑浆都搅成浆糊。
方易文一个激灵,被吓醒了。
醒了之后再也没有了睡意,又想起了李承乾所谓的对策。
其实太子殿下话是那样说,最后到中书省以及圣人那里能否通过,都是要商议的。此时若是能给那些药商许些好处,能解了洛阳的燃眉之急,也未尝不是好事一桩。
御史中丞心中明白,所谓为民请命为万世开太平,确实有人是那样想的,但只是少数人而已。大多数人,不过是随波逐流。如今圣人英明,宏才大略,对前朝旧臣都能唯才是举,或许是他过于拘泥于世俗之见了。
可想到那些商人唯利是图的模样,方易文又忍不住皱眉。
不学无术,难登大雅之堂。
怎么能让这样的人在朝廷为官呢?
可转念一想,不学无术之人大概也无法在科举考试中脱颖而出啊?他到底是纠结什么劲儿呢?即使太子殿下非要将体统踩在脚下,非要抬举那些商人的身份地位,也得要对方不是烂泥,扶得上墙才是。
难道这些商人个顶个的聪明,堪比户部侍郎吗?
即使户部侍郎,参加科举也未必能成,他不过是在朝廷选拔官员的制度尚未完善之时钻了空子,才能在当地当一个小官,靠着一身左右逢源以及花钱管账的好本领,才有机会出头的。
太子殿下初生牛犊不怕虎,也该让他知道并非是所有的事情都能尽如人愿。
若是他这样不赞成,那也不赞成,太子殿下还以为他的主意是有多高明,只是因为他从中阻挠而无法实行呢。
这么一想,方易文心中便又释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