宾利先生点头，“这是当然的。”停了停，他又有些忐忑地看向玛丽，“班内特先生应该不会为难我，对吧？”他要向一位父亲提出要娶他的女儿，这么郑重的事情，他对自己再有信心，也难免要担心。

玛丽看着他担心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不会，我爸爸很喜欢你，宾利先生，你尽管放心好了。只要是简喜欢的，只要你们两情相悦，我爸爸绝对是乐见其成的。”

将要拜见未来岳父，宾利先生一改刚才的兴奋，又开始变得忐忑，在大树底下转来转去。

达西忍不住打断他，“你转来转去也没用，先去见班内特先生吧。”

“可、可我紧张！”宾利先生说。

玛丽望着他紧张得像个无头苍蝇似的模样，有些无语，跟简求婚时不见他紧张，现在简答应了，难道她爸爸还会不愿意么……紧张个什么劲儿啊。

达西默了默，说道：“你再紧张磨蹭，班内特先生就要等得不耐烦了，到那个时候你再去见他，大概不太好吧？”

宾利先生顿时停下脚步，“对！你说的对！我这就去！”说着，人就像一阵风一样刮走了。

玛丽有些目瞪口呆，这宾利先生也太失常了吧！难道狂喜中的男人，智商都是零吗？

达西望着好友的身影，又是一阵沉默。

玛丽回过神来，看向达西，只觉得他虽然还是面无表情，但莫名其妙地让她有种微妙感。她眨了眨眼，问：“达西先生，你的好朋友求婚，得到了意中人的点头，你莫非不高兴吗？”

“我当然是为他高兴，只是……他似乎过度兴奋。”就只差没同手同脚走路了，莫非陷入热恋中的男人都会这样失常？

玛丽说：“那是可以理解的呀。”

达西点头，“确实是可以理解。”

然后……两人再度沉默。

达西说：“你不想谈论些什么吗？”

“可是，我们能谈论些什么？”玛丽很诚实地反问。她想不出来她和达西先生能有什么话题，他对她没有好印象，她对他了解得也不多，她觉得他们也算是话不投机的，硬要聊些什么的话，难道不觉得很突兀？而且该寒暄的，好像刚才已经寒暄过了，再要找他聊些什么，难道他不嫌烦？

达西双手背负在后，然后转身看了看他们身后的大树，忽然说道：“譬如说，变成一个树有什么好处。”

“啊？”玛丽一愣。

达西说：“难道变成一棵树不是你的想法？”

“我什么时候有这种想法？”玛丽一头雾水。

“你自己说过些什么话，难道都不记得的吗？”

“……”她说过很多话好吗？难道要她每一句都记得？好歹给点提示啊，兄弟！

达西望了她一眼，说道：“那天在尼日斐的花园，我无意中听到你说还不如变成一棵树呢。”

玛丽一愣，然后终于想起来到底是怎么回事了。那天是她和简到尼日斐花园，宾利先生说是有可能要去伦敦过冬天，简一下子就乱了心神，而她当时心里也比较烦恼，才咕哝了那么一句话。

“我那是……”随口说的。

“嗯？”

玛丽的话还没说完，达西就一脸愿闻其详的模样，玛丽停顿了一下，将原本就要脱口而出的后半句噎了回去，笑着说道：“我当时站在树下，那棵树长得又高又直，而且树叶茂盛，也不怕雨淋风吹，哪像人这么麻烦，来了风雨就要躲，夏天要在屋里避着日晒，冬天太冷又要出来晒太阳取暖，一时有感而发而已。”

达西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分明是那种“你就胡扯吧”的意味。

玛丽一脸真诚地说道：“我没有胡说，真的。”

达西扬眉，语气中带着几分嘲讽，“玛丽小姐，你不觉得你刚才的话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玛丽叹息，“好吧，如果我说我那是随口说的，难道你不会生气吗？”

“我从来不会因为别人的真话而感觉生气。”

“真的？”玛丽充满怀疑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达西又补充，“我说的，是大部分的情况下。”

玛丽沉默，然后说道：“达西先生，其实当树也没什么不好，是吧？人在很烦恼的时候，会希望自己什么都不知道，又希望自己可以糊涂一点。或者说，你在伤心迷茫，不知道怎么做才是对的时候，也会希望自己可以糊涂一点。那样的想法，可能是不愿意面对现实，但每个人，都有不愿意面对现实的时候，你说是吗？”

达西望着她，半晌，他才露出了一个笑容，说道：“你说的对，每个人都有不愿意面对现实的时候。玛丽小姐，你总算是诚实地面对了我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