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描述的时候,犹自心有余悸,打了个寒战,说也不知道谢枯荣用了什么药,居然吊住他一条命,让他有体力撑过接经续脉。
当时他连肚子都被剖开,却意识清醒,丝毫不疼,差点被吓了个魂飞魄散,真是觉得,还是疼些好,不然这种被人开膛破肚却毫无知觉……实在太可怕了。
剩下的,谢枯荣倒对他不坏,
临刀连忙问他现在怎么样,北牧摇摇头,神色之间也有些疑惑:“按照道理说,我伤得这么重,就算谢枯荣医术通神,我现在也应该站都站不起来,但是我丝毫无事,一身武艺根骨,似乎还比之前精进了些。”
临刀对医术一窍不通,只能跟着他摇摇头。
自打临刀和北牧一见面,哥舒衡就像个透明人一样被晾在一边,他毫不在意,优雅踱步到小乖身前,轻轻去搔小乖的下巴,听它在自己掌中发出舒服的呜咽声,就好像身旁那两人也不存在一样,但是听到这里,他一双狭长凤眼猛然一凌,霍然转身,厉声道:“你说你现在功力长进?”
北牧本来当他不存在,正兀自和临刀说得高兴,被他陡然一声给唬了一跳,心底一虚,随即一股怒火上冲,他冷笑一声,并不答话,哥舒衡眉头一皱,逼近一步,道,疯子在哪里?
北牧刚要呛声,临刀一捏他的手,他就讪讪地泄了气,临刀沉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却原来谢枯荣当年感染尸毒之后,便致力于炼制解药,一直没有炼出,但是误打误撞,却炼出一种固本培元,可补先天元气的丹药。
归根究底,尸毒就是侵蚀人体的一种毒素,如果人体先天元气充足,健康无比,尸毒便侵蚀得极缓。
谢枯荣便是靠这种丹药,抵抗住了尸毒。
但是先天元气乃是人承自父精母血,人自出生那刻起,就在耗损,世间诸般珍奇药材,都只不过能补后天元气,谢枯荣炼出可补先天元气的丹药,几乎可说是夺天地造化之物,这世上道理,便是越稀少的越难炼制,以谢枯荣医术之精,他也要二三年才能炼出一丸来。
而现在这丸,很可能是当时北牧伤势过重,中途谢枯荣无法施救,便把这丹药给了北牧,培住他元气,吊住性命。
临刀立刻明白这其中关键,脸色一凝。
尸人之毒,出自天一教,完全尸化后武功倍增,没有疼痛不惧生死,十分可怕。这样一想,他立刻转身问北牧:“谢枯荣在哪里?”
北牧皱着眉头说这几日都没看到他,但是平常还是会有吃的丢到石室门口,应该是人还在明光镜内。
哥舒衡听了,再不迟疑,他想了一下,便抓起长枪,向石室深处跑去,临刀也跟上,北牧皱着眉头,一脸不高兴的样子,却也紧随其后,疾掠而出。
到了明光镜深处,临刀算是知道,为何北牧会露出那样的表情,也算明白入明光镜之前,为何哥舒衡要对他说,镇定些,别被吓着。
穿过水晶石室的另外一段,明光镜的深处,四壁皆是千年寒冰,萤石照耀,栩栩生辉,里面却冰封着人体各个器官。
有被剖开,细细按着肌肉走向切片,冰在冰柱里,可四面查看的心,还有畸变膨胀的肝脏,与不知为何,色做青黑的肺叶,有完整前后两张人皮,毛发俱全,若不是五官扁平,就像是活生生一个人被冰在其中。
再往深处,甚至有一排胎儿,按照月份大小排列,最后是一个脸上鳞纹的双头怪婴。
尽头是一扇冰门,里面冰着一副从人体内小心剔除的完整血管,按照它在人体内顺序,一丝不苟地排好,封在了冰内。
这神仙洞府一般晶莹剔透,冰光与萤石辉映生辉的所在,这些人体部分便格外鲜活可怖,就像是刚从人体内取出来一样——所谓地狱景象,也不过如此了。
临刀破天荒地第一次在陌生地方,不观察四周,他收回视线,只看紧前面哥舒衡。
哥舒衡脸色凝重,轻轻推开了那扇封着血管的冰门——
一瞬间,腐败血气充盈而出——
那本是莹润世界,明光之镜。
临刀触目所见,只有白墨两个字。
各式各样,笔法各异,从最开始端正袅娜,到后来笔缺划残,从水晶穹顶到地面四壁,层层叠叠,重重复复,全部是白墨两个字。
最开始还有刀刻痕迹,到后来就变成指凿,最上面那一层,便是血写,先是鲜红血字,然后便是深红,接着是黑红,最上面那一层,还带着腐败鲜血味道的,却已经是青黑色的,连字都缺笔少划,显是已经写不全了。
而谢枯荣一身破败衣装,黑衣长发,便站在这一片铺天盖地的白墨之中,仿佛一尊已经被世人遗忘,失去名字,上古的神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