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眼睛……”顾惜朝迟疑的说,纵然对自己的观察力和推断力非常自信,他依旧有一些不确定。那样一个宁静、祥和对生命充满热爱的人怎么会是一个双目失明的人呢?
花满楼将清茶放在顾惜朝方向的桌上笑道:“我是一个瞎子。”
能够这样坦荡的说出自己的残疾,完全不忌讳“瞎子”这个词,顾惜朝顿时对他高看几眼,拄着双拐在桌前坐下,喝下花满楼所倒的清茶后发自内心的赞道:“好茶,花兄是我至今所见到的第一雅人,但最令惜朝佩服的还是你豁达的心胸。”
“顾兄的镇定自若也同样令花某佩服,纵然换作我身处顾兄的境地也未必有你做得好。”
花满楼真诚的说着,确实对他产生佩服之意,顾惜朝在右腿可能残疾的情况依旧可以和他侃侃而谈,话语冷静自持没有丝毫慌乱,这份镇静不是一般人能够拥有的。
顾惜朝自然听得出花满楼话语中的意思,淡然而又优雅的说:“着急与慌乱没有丝毫用处,冷静、清醒的头脑才能够解决问题。”
“这个道理所有人都明白,但在这种情况下能够像顾兄这样镇定的又有几个呢?”
“至少花兄就是其中之一不是吗?”顾惜朝说着也为花满楼倒了一杯茶,“作为花兄仗义相助的感谢,我也敬你一杯。”
花满楼接过清茶喝下才说:“顾兄太过于客气了,对我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花兄的举手之劳却救了我的性命。”
“虽然救了你的性命,但你的腿伤我却无能为力。”花满楼有些自责的说着,他随即充满安慰的笑道:“我已经帮顾兄请了江南名医,明天他就会过来为你诊治,顾兄还请放宽心,就在我这里多住些时日吧。”
花满楼话语自然的说着,仿佛所面对的是相交数十年的好友,任何人听到他这样亲切友好的话语都会产生如沐春风的感觉,纵然自尊心再强的人都不会想要拒绝他的帮助。
看多了别人的白眼和嘲弄,顾惜朝早已习惯承受这一切,过多的体会人世间的辛酸和苦涩,他也习惯性的精于算计,那些举手投足之间便能够想到的精细狠辣的算计早已成为顾惜朝的本能,然而面对纯良宽厚、心胸旷达的花满楼他却不愿用任何计谋,尽管是截然不同的两人,花满楼却和戚少商一样有着相同的特质,都会令顾惜朝不由自主的产生信任感和亲近感。
想起戚少商,顾惜朝的神情顿时有些黯然,尽管千方百计的想要杀他,但顾惜朝的心里却依旧当他是唯一也是最重要的朋友,可惜造化弄人,戚少商却是他非杀不可的人。
“顾兄想到不开心的事情了吗?”
“花兄如何得知?”
“你的气息告诉我的,很沉重,带着一丝淡淡哀伤的气息。”
顾惜朝惊异的看着花满楼,想不到这个双目失明的人竟然能够如此轻易的看穿自己的心事。
察觉到他的想法,花满楼笑道:“我的眼睛虽然看不见,心却能够感受到很多常人无法察觉的事情。”
“你很快乐?”
“能够坐在这里感受生命的美好,我为什么不快乐呢?”
看着脸上带着幸福而满足笑容的花满楼,顾惜朝叹息道:“成为你的朋友一定是件很幸运的事情,因为你是那种会为了朋友全心全意付出的人。”
“我想法正相反,能够遇到让我全心全意付出的朋友才是我的幸运,而且我很愿意与顾兄成为朋友。”
花满楼真诚的话语令顾惜朝苦笑起来,他的声音充满自嘲的说:“我不值得你的付出,而且成为我的朋友也不会有好下场。”
连顾惜朝自己都觉得很奇怪,明明他现在正处于最需要花满楼帮助的时候,然而他却拒绝了对方的善意,这还真是不符合他一贯的行事准则啊,只是看到那双在夜色中略显暗淡却分外柔和的眼眸,顾惜朝就不由自主的将心中的话说出来,他的朋友注定不会有好下场,一个戚少商已经足够了。
他还在惆怅的想着,花满楼用一如既往的温润嗓音说:“顾兄是遇到了难以释怀的事情才会有此感概吧,倒是我莽撞了,无论如何还请顾兄在这里安心住下,纵然无法成为朋友,我的小楼依旧欢迎所有需要帮助的人。”
花满楼温和的话语打消了他的隐忧,这样一个热心助人、心灵明澈的人令顾惜朝很难不产生亲近感,看着坐在窗边听雨的花满楼,他忽然也想感受一下对方的心境,于是开口道:“可以让我在这里听雨吗?”
花满楼的笑容顿时有如鲜花绽放,“当然可以,能够有人陪我在这里聆听雨的声音我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