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瑞家的自古唏嘘感慨一番,便轻轻掀帘进屋回二太太去。瞧见王夫人和薛姨妈正聊着家常,正在兴趣儿上,不好打扰,周瑞家的不敢惊动,遂进里间来。只见薛宝钗穿着家常衣服,头上只散挽着髻儿,坐在炕里边,伏在小炕桌上同丫鬟莺儿正描花样子。
宝钗见她进来,才放下手中的笔,转过身来,满脸堆笑的招呼,拉着周瑞家的坐下,吩咐丫头上茶。周瑞家的也忙陪笑问:“姑娘好?”顺势在炕沿上坐了,因说:“这有两三天也没见姑娘到那边逛逛去,只怕是你宝兄弟冲撞了你不成?”
宝钗闻言,便想起那日撞破宝玉和袭人的男女之事,有些尴尬。心中泛着恼儿,却不好发作,当着贾家人的面儿,她决不能露脾气的,否则哪日被传了不好,她怎生做人。宝钗又觉得周瑞家的有些明知故问,却不能反驳,随意找个由头敷衍地笑道:“哪里的话,只因我那种病又发了,所以这两天没出屋子。”
周瑞家的话出口,才意识自己有些说错话了。瞧着宝姑娘的神情,定是想起那天在宝玉屋里头的事儿,后来老太太听说后,命他们这群人守住嘴巴,万不能毁了宝姑娘的名声。主子们的事儿说不出去的多了,周瑞家的只当没发生给忘了,如今瞧见宝钗介怀,恨不得敲打自己脑袋一番,她能忘宝姑娘一个闺中女孩儿如何能忘,忙歉意的赔笑回道:“姑娘到底有什么病根儿?也该趁早儿请个大夫来,好生开个方子,认真吃几剂,一势儿除了根才是。这里倒是常年有御医诊脉,个个都是宫里头的老太医,医术精着呢,不如挑个时候我回了二太太,请个好太医与你诊治诊治。小小的年纪如若作下个病根儿,也不是玩儿的。”
宝钗听了看了,知周瑞家的才刚的话儿并非故意,便也不介怀了,笑容里多了几分真诚,回道:“为这病请大夫吃药,也不知白花了多少银子钱呢。不知请了多少名医仙药,从不见一点儿效。后来还亏了一个秃头和尚,说专治无名之症,请他看了。他就说了一个海上方,又给了一包药末子作引子,异香异气的。不知是那里弄了来的.他说发了时吃一丸就好.倒也奇怪,吃他的药倒效验些。”
周瑞家的见宝钗并没恼她,心下感激,借着话茬儿问是什么芳子,让她也见识一番。宝钗笑着解释‘冷香丸’的配方,如何取得,如何制作,总算得了那冷香
丸,还要埋在梨香院的树下存放。周瑞家的听完连连概叹,断不是平常人家能想出的法子。
“这里也算是能养人儿的地方,前些年林姑娘到这儿,身子看似不足,脸盘子没一丝血色。如今三年过去了,瞧瞧林姑娘水润的,真真比刚出生的孩子还嫩呢。府里头这些媳妇丫头们,不知有多少羡慕的。姑娘肤质本就生的出挑,倘若在这儿住些日子,养好了怕是谁都比不上呢。”周瑞家的感谢宝钗大度,愈发的发自内心想赞美宝钗。
宝钗原听周瑞家的提林妹妹如何漂亮有些不高兴,到后面说她的美谁都比不上时,高兴起来。“休要再提,若是林妹妹听你刚才这么说,不知怎想的,又该闹脾气了。”
周瑞家的猛地听宝钗如此说黛玉,有些奇怪,正欲问时,忽听内间王夫人问:“谁在房里呢?”周瑞家的忙出去回复,略待半刻,见王夫人无语,方欲退出,薛姨妈叫住她,吩咐她那一匣子花送给几位姑娘。
周瑞家的拿了匣子,走出房门,一边暗暗在心里头抱怨今天来的不是时候,好端端的得了个跑腿儿的差事。薛姨妈虽说是二太太的妹妹,怎说得也是贾府的外戚,怎好随意指使别人不给赏钱的。抱怨了一阵子,活儿定是要做的,周瑞家的携花至王夫人正房后头来。黛玉早先便搬到翠竹轩路程是最远的,贾母身边只留宝玉一人,将迎,探,惜三人移到王夫人这边房后三间小抱厦内居住。如今周瑞家的故顺路先往王夫人这里来,将花儿分给了三春姊妹。
那周瑞家的又在惜春哪儿和一个尼姑名叫智能儿的劳叨了一会,便往凤姐儿处来。穿夹道从李纨后窗下过,隔着玻璃窗户,见李纨在炕上歪着睡觉呢,遂越过西花墙,出西角门进入凤姐院中。走至堂屋,守门的小丫头丰儿迎上来,说凤姐儿正在歇息,周瑞家的原本想等一会儿。平儿从屋内出来,看见她,来问缘由后,便拿出四支花儿进屋。
路过贾母这边才能到翠竹轩,才刚穿过了贾母这边的穿堂,抬头忽见他女儿打扮着才从他婆家来。母女见面嘀咕一阵,原来是女婿吃酒与人起了纷争,被人告到衙门里,求她家主子给个情分了结。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周瑞家的应下,让女儿先回家等着,她送完花便回去商议。说完,便到黛玉所住的翠竹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