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样的娘,就有什么样的女儿!老娘是个chang妇,女儿当然也不会好到哪儿去啦!早让三郎不要娶一个chang女做妾,结果生出来的果然也是个小贱种……还好村里的大人们都决定了,下个月就把这个败坏风气的女人赶出村去。”
女人一直絮絮叨叨的,很让人疑惑她与阿定有什么大仇。但事实上,她与阿定也只见过那么五六回罢了——阿定被卖到松山家做奴仆去之后,就基本不太跨出松山家的大门了。
一期一振听了,微微蹙眉。
“要把她赶出村子?”他很迷惑,“主……不,阿定小姐,是犯了什么错吗?”
臃肿的女人粗俗地啐了一口,道:“一瞧你就是被她迷住了,我们这村子里可有不少这样的傻男人,因为她有一副晃悠悠的胸脯,就巴不得黏在她的身上。这像什么样子?男人们还要不要娶妻生子、干活养家了?这种四处勾引人的女子,就是祸害!你也早点看看清楚,离这种迟早要做chang妇的女人远一点吧!”
一期一振的手微微攥紧了。
他压抑住心底的震颤,朝臃肿的大婶道了谢,继续朝前走去。
他来到这个荒僻封闭的村子,是为了寻找十五岁时的主君。然而一路行来,这里的粗鄙、落后与狭隘,却远超他的认知,令他的心底生出了剧烈的怜悯与急切。
一旦想到从前的主君生活在这种地方,他便想要立即找到主君,将她救出这样的困境。
他一路行走、一路询问,从村民的口中,渐渐了解了主君现在的处境。
阿定的父亲叫做与谢屋三郎,只是个普通的农夫。三郎年轻的时候,娶了一个家里小有薄财的道场主女儿,家境渐渐殷实起来。有了小钱,三郎便纳娶了一个漂亮的chang女做妾。
那娼女虽是个做皮肉营生的女子,却生的极为美貌,简直像是妖异似的。也正是因为这份美貌,三郎才会打定主意要将她纳进门来。
后来,妾生了个孩子,邻里都称呼这孩子为“三郎家的女儿”。三郎的正妻学过几个字,想要正经地给妾的女儿想个名字,但三郎却懒得取名,说“乡下人的女儿都没有名”。
三郎是个好吃懒做的人,没多久就把家里的钱花光了。那妾不是个能耐得住寒酸生活的女人,没几天就跟着其他男人跑了。三郎眼看着家中越来越穷,便把十二岁的女儿卖到了大户松山家做下仆。
到了松山家里,女儿终于有了个名字——夫人为她取名“定”。
阿定越长越大,容色与她那做皮肉营生的娘一般无二。但是她没有母亲的泼辣精明、见风使舵,只有自卑孱弱,从来都不敢抬头看人。因在松山家过的不好,她一向都是战战兢兢的。
即使如此,她的美貌也招惹来了不少男人风流的目光。
在一个封闭的村落里,这样的女人就像是个臭苍蝇似的,除了爱沾花惹草的男人,谁都不会喜欢。女人憎恨她四处勾引人,男人则一边嫌恶、一边爱慕着她。
一期一振又穿过了一条小路,终于望见了松山家的宅邸。
松山家的家门修在山上,只有一条破破落落的山路通上去。一期一振寻着山路走了一阵,便在半山腰处看到一座神社。他不经意地瞥了一眼,却在拜殿外头看到了一个人影。
正值夏日,满山的蝉都在鸣叫着,声嘶力竭。蚊虫嗡嗡地四处乱钻着,成群结队地盘在一只野狗的死尸上,气味有些令人作呕。那神社也很破旧了,只比一人高一点的神明鸟居已经褪完了颜色,挂着的注连绳也因风吹雨打而陈旧的不可思议。
但神社之中,却有一个极为美丽的人。
十五六岁的少女,穿着洗的发白的衣物,脚上踩一双断了线的草鞋,脚趾缝里填满了湿湿的泥巴。她的头发很精心地梳理了,压成齐整的发髻,侧颜像是天女一般,与这村落极为格格不入。
神社的神主正在和她说话。
“只要将钱投入这这个龛笼,你就能把霉运全都去掉啦!脱胎换骨,彻彻底底摆脱霉运。”神主努力藏起鄙夷的眼神,搓着手笑眯眯地对她说,“大人们也不会想着把你赶出村子去了!”
十五岁的少女,眼睛陡然亮了起来。
“我只有一点点钱。”她说着,又有些踌躇,“只有一点点钱,可以吗?夫人说我吃住都在家里,不需要给我钱。只有好吃懒做的人才会问夫人要工钱。”
神主的眼底又闪过一丝厌弃。
“可是不放钱的话,你这辈子都没法摆脱这种霉运的。难道你想被人鄙夷着过一辈子吗?阿定。”神主循循善诱,“你也不一定非要松山夫人给你发钱。你有手有脚,为什么不自己挣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