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奕就坐在他对面。

周梓卿见他坐下，便稍微端正了下坐姿。苏奕大概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要说吧，他想。

然而当他抬头仔细打量苏奕时，违和感便扑面而来。

苏奕穿着自带的睡衣，是那种宽松飘逸的款式。

不，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苏奕现在给周梓卿的感觉……白日里还残留着的几分拘谨和生疏似乎蒸发在黑夜里，面前的苏奕让周梓卿分外熟悉。

周梓卿努力回想着究竟是哪里不对，竟是连自己的目光都忘记收回。

苏奕也不恼，只是坐着，坦坦荡荡。

“你…….”周梓卿始终得不出个答案，于是他选择了主动开口打断这让他有些窒息的沉默。

“怎么，你还没有认出来吗？”

苏奕确实顺着周梓卿的意思说话了，内容却让周梓卿如坠云雾。

“我可有点伤心了啊，梓卿。”

苏奕眯起眼睛，笑得如同春花绽放。

他说出的话语那么轻，那么柔，有一点点的伤心，又带着无限的缱绻情意；能让任何一个听见这话的人都心生愧疚。

但不包括周梓卿。

因为那句话根本不像是苏奕说出的——每一个字的语调，乃至停顿，都和苏澄如出一辙。

就连声线，都不是苏奕的——那听起来，就如同苏澄亲自开口。

“你究竟是………”

周梓卿的声音在颤抖。

他心里有了一个答案，却根本没有勇气将那个名字宣之于口。

“你认出来了不是吗？”

苏奕回复了平静，却依旧饶有兴致的盯着周梓卿。

“我是苏澄啊。”

“苏澄。”

周梓卿像是在确认什么般，重复着这个名字。

“你……”

他想发问，却不知道该问些什么；他想说话，却发现他已经完全没有办法和苏澄交流。

“你想问什么？问我为什么还活着？”

苏奕，不，在现在的周梓卿眼里他已经不是苏奕而是苏澄了——这样反问。

周梓卿张口，讷讷无言。

“我确实是死了呢。”苏澄漫不经心的说着，就好像他刚刚说的并不是自己的生死般平淡。而后他看着惊讶的周梓卿，竟“噗”的一下笑出声来：“怎么，你难道以为在那样的情况下我还能活下来吗？”

“你不是应该最清楚了吗？要知道，在刹车上动手脚的虽然是孙璞，但确认我身边没人而后在那样的天气打电话让我想都不想就上车赶路的人，可是你周梓卿。”

“坠崖的感觉着实不怎么好。更不好的是全身无力明明知道要逃却毫无办法，只能意识清醒的在爆炸中死去。疼痛，绝望，无力，窒息，还有死前的火光……你感受一下？”

苏奕的声音不大，却像是一柄刀，劈开了周梓卿勉力支起的盾牌，一下下的砍在他的心上。

周梓卿默然。

他现在整个人都很乱。

一片寂静中他再度抬头，却发现苏澄依旧盯着自己。

但那眼中已不复最初的平静，那深沉不见底的眼眸，盛着满满的恶意。

“阿澄………”周梓卿叫着这个久违的称呼，满嘴苦涩。

“别那样叫我，周梓卿。”

“你真以为在你做出那种事后，我们还可以相安无事？你以为我是白痴？死过一次还不长记性？”

“我会拿回属于我的一切。”

苏澄起身，避开周梓卿伸出的手。

“你让我恶心，周梓卿。”

苏澄向门口走去。

周梓卿以为他要离开，但还没等到他站起来挽留，那人却自己停下而后转身。

“你想做什么呢，周梓卿？”

“我啊，现在连你的名字都不想提了……你的存在，一次又一次的提醒我曾经的我有多么愚蠢，多么好笑。”

“啊，还有孙璞。你们在一起，倒真是天造地设啊。”

苏澄面对着痴痴地看着自己的周梓卿，面上一派云淡风轻：“忘了说，我们似乎什么关系都没有了吧？别那样看着我，我会忍不住毁了你。”

“记着，我是苏奕，而不是苏澄。”

始终不急不缓的苏澄，和苏奕饰演的汪含章那么像——永远淡然，似乎不论发生什么，都无法打破他的世界。

门关上的声音。

周梓卿一夜未眠。

和苏奕周梓卿同住一层的赵铭在第二天早上好奇的询问苏奕：“你昨晚去哪了？我出门买东西时见到你穿着睡衣开门进房间，没被媒体拍到吧？”

“不知道…….可能是老毛病又犯了吧。我有时候会梦游，你知道的。”

“诶，虽然你说过你虽然梦游但从来没出什么乱子，不过你还是去找信得过的医生看看吧？不怕一万啊。”

“放心，我心里有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