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洋道:“晓星尘,你还是喜欢我的是不是,不然你不会这样痛苦,虽然看不到你的表情,但我们在一起这么多年,这么久,我太了解你了,你也很痛的是不是。你是不是喜欢我,是不是啊?”
薛洋的声音字字如刀,一字一字地凌迟着这个白衣道人。
晓星尘站在他的残垣断壁中,抓着他最后一丝坚持与固守,抖着嘴唇张口道:“我永远喜欢从前那位无名少年。”
峡谷的风呼呼在耳边回响,薛洋几乎要站立不住,望着晓星尘,心口疼得他就要昏死过去,但那疼痛撕扯着他,又让他清醒着感受这份绝望。心口气血一波波地翻涌,越来越明显,也越来越痛苦,暗红的血涌上喉头,顺着他的嘴角淌下来。
太疼了,真的是太疼了,若说凌迟是世上最惨烈的刑罚,那么这种疼痛就比凌迟要痛苦千倍万倍。忍痛能力顽强如薛洋,也要被这种好像不属于这世上的疼痛折磨得痛不欲生。
薛洋想笑,近二十年的生命中,无论身处什么境遇,他都要笑,这早已成了他的习惯,是最便捷的伪装。但他越来越笑不出来了,在晓星尘面前他总是肆无忌惮,连这份伪装,都不需要了。
薛洋疼得受不了了,一把抓住晓星尘胳膊,拉着他一起伏倒在地。
悬崖边,空谷旁,灰败阴冷的黎明里冷风萧索,就像是两个病入膏忙的垂死之人,在极黑的深渊里苦苦挣扎,总要去抓住那一点好像根本不属于他们的光明,到头来发现一切都是徒劳。
太荒谬了,根本就是两个完全不同性格不同际遇不同命途的人,站在天平的两个极端,却非要妄想有交集,于是那整个天平就快要倾斜崩塌了。
万劫不复!
薛洋按着晓星尘的肩膀拼命往下压,就要把他推到身前那悬崖的深渊里去。
他叫道:“道长,晓星尘道长,我算是发现了,其实一直以来你心里比谁都清楚,就是不愿承认,事到如今你宁可让自己这么痛苦也还是不愿!既然如此,与其这样不如我们干脆一起跳下去,粉身碎骨血肉相和,也算是好的结果了!”
身前空谷的风呼啸着,衣衫猎猎作响。疯狂之下薛洋手劲奇大,晓星尘只觉得那股力气就要将两人带入下去了。
若就此死去,何尝不是一种解脱。背负无数无辜之人性命血债的晓星尘,本就在霜华的重创下是已死之人,被强行救活只是徒增烦恼与苦痛罢了。
薛洋的话简直成了一股诱惑,本来晓星尘几乎就要放弃挣扎了。
可他却摇着头,颤声道:“不行,你不能……”
不能什么?什么不行?
薛洋不解其意,一愣之下,晓星尘就将他压制着自己的手挥开,伏身在那里,缩成很小很虚弱的一团儿。
半晌,薛洋慢慢地挪过去,轻轻拍了拍晓星尘的肩膀,拖着他的身子,将他搂在了怀里,冰凉的发丝垂在他的手背上,他感觉怀中的人虚弱得似乎就要消失不见。
薛洋道:“好,那么,我们回家吧,道长,咱们回家吧,阿箐和小宁还等着我们呢,也不要留在医馆了,带上她们,咱们回义庄去。”
他紧紧抱着晓星尘,口中喃喃地念叨着。若是时光能够停留在此刻,也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相依为命。他总不乐意去想那些矫情的东西,但自从遇到了晓星尘,他的一切都在改变,阴狠残忍的一颗心,竟也生出了一丝期望,无数次地期望着,时间要是能停留,甚至走慢一些该有多好。
忽然间,灰蒙蒙的天空上方有一道灵力划过,虽然那股灵力被隐藏了起来,转瞬即逝,但机敏如薛洋,还是在那瞬间察觉到了。
不,不是一道,似乎有很多!
这义城地处偏远,多年来风平浪静,怎地忽然多出这么些修士,他们忽然到这里来做什么?
晓星尘显然也感觉到了,他从薛洋怀中挣脱,也是同样的疑惑。
薛洋只是愣了愣,联系到之前的经历,他一想,八成也就想到这些人是什么来头了。
他呲了一声,站起身来,那边晓星尘已经唤出霜华,薛洋一愣之下一把抓住他胳膊,道:“你要去哪里?”
晓星尘道:“这些人御剑高度已经很低,绝不会是恰巧路过,他们是冲着义城去的!”
薛洋道:“所以你要回去城里?你疯了么,你知道他们是什么来头,要做什么,你就这么回去,找死么!”
晓星尘道:“我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也不知道要做什么。但义城这样偏僻,他们突然出现,来者不善,目标一定是你或我,若是不回去,死得很可能就是城中百姓了。”
薛洋总是骂他愚蠢,固执,但那只是暴怒之下故意折损。其实和他生活这么久,薛洋一向都知道,实际上晓星尘头脑灵活机敏,一颗心清明透彻,不然那时候也不能将他抓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