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城离夔州甚远,若是坐船逆江而上,需十天半个月。薛洋灵力所剩无几,御剑不快,就算加足了力气,也花了两天两夜才到达。
夔州永安城是薛洋最常居住的地方。
夜风徐徐,薛洋走在街上,所有的一切都是熟悉的。被他霸占的那家大宅空了这些年,直到现在也没人敢住,里面成了野猫野狗的天下,还有燕子在房梁上筑巢,倒是比他在时还要热热闹闹;各条主街还是那么繁华,各式店铺商贩琳琅满目,人声鼎沸,比小小的义城不知道强上多少倍;若是提起当年的薛洋,当地熟知他的人还是会提及变色。
这么过年过去,又都变了样子。街道更繁华了,人变得更多了,各式新兴的店铺都开起来了。外来的人和幼童不知道薛洋的事迹,安安心心地生活在永安城中,仿佛这座城如它的名字一般,自古以来就是永远安宁太平的。
薛洋没有心思感慨,更没时间观景,他直径从城的这一边穿过去,顺便翻进一家馆子里拿了个肉包边走边吃,一直来到边缘郊区。
一座古旧的宅院出现在眼前,外形看去,似是医馆。
这赦氏也是奇怪,想要赚钱谋生,这医馆应开在繁华街市上,在这郊区荒野,就算有人知晓这家医术高超,小伤小痛的也不会跑这么远,街上随意一家不也都能治;若不想赚那钱,干脆就做世外高人,一心闭门不出,修仙研习独门医术,不是更见成效。
当然,这是不懂行的,看起来就会觉得匪夷所思。实际上这赦氏自有他们的一套理由,不爱声张,是不想各大世家注意他们沾染是非。就他们这医术,医馆开街上就算不出城,每天琳琅满目各色人等出入往来,一定引起风声。而生活所需,再明哲保身也要吃饭,吃饭就得赚钱,所以才迫不得已挂上个医馆的名头。
所以,一般找他们来的,一定是受了大伤,患了重病的。若偶尔是个路过此城的修士,那么赦氏在治疗后定要喂一颗药丸,然后扔出去。
这药丸除了当事人无人见过,而当事人,在醒来的时候也不会想到自己吃下去过什么,因为那时候,他在医馆的记忆,早已经被这神秘的药丸化去了。
薛洋包子正好吃完,擦了擦嘴,走上前去敲门。
三更半夜,过了很久才有一个小童打着哈欠慢慢悠悠地将门打开,本来想骂一句睡这么晚还来打扰,一看来人相貌,甚是俊朗可亲,竟硬生生把骂人的话咽了回去。
小童问道:“请问公子深夜来访为了何事呀?”
薛洋道:“我一朋友病重,不容耽误,想请你们家主帮忙医治。”
小童年纪小,不认识大名鼎鼎的薛洋,瞧这样貌身段,一时间还以为是哪家的公子,不敢怠慢,却也不方便深夜打扰他师傅休息,只得道:“对不起公子,我师傅早早睡下了,不如您明儿天亮再来。”
薛洋一颗心火急火燎,哪里还能等到天亮,哼了一声,心想老子就礼貌这么一次还吃了闭门羹。却也不再和小童纠缠。绕到后门,翻过墙院,就进了赦家的宅子。
这宅子年久失修,外面看起来破败窄小,里面却竟还很大。薛洋穿行过数间房屋,从窗户翻进其中一间,黑影闪动,行似鬼魅,没发出一点声响,手一伸,神不知鬼不觉地将匕首搁在了一人脖子上。
那人看面容是个老者,头发花白,脸上皱纹密布,正是赦家家主。
这家主名叫赦行,年纪已过耄耋,直奔期颐,仍身体健朗,思维明晰。
他犹在熟睡,嘴里却念到:“薛洋,你终于来了。”
薛洋眯起眼睛:“你知道我会来?”
“知,不过不知是何年何月。”
薛洋不懂这老头在胡言乱语什么,笑道:“既知晓,便把药给我吧。”
赦行睁开眼睛,一双老眼昏黄,眼珠却是很亮的。
他道:“何药?”
薛洋道:“你别明知故问,就是那个让人起死回生的药,我见你给别人吃过。那修士伤得呼吸都没了,吃了你这药,七日未到都能下地走动了。”
赦行道:“你都看到了,这么多年,你竟还记得。”
薛洋道:“是啊,起死回生之术,别说当年那么小的我,就是各家仙班看到,都得惊艳不小吧。”
薛洋将匕首往下一压,离得更近,脸上带着一丝稚气,笑容亲切:“怎么样,你也不想你这百年清修世家被外人知晓吧,要是你不肯将药给我,我定会让你们赦家从此不得安宁!”
他知道这老头肯定不会给他药,便施加威胁,只求快快将药拿给晓星尘。
赦行微微一笑,道:“你行事仍然如此狠戾乖张,竟肯为了朋友不远万里来求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