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前面是在猜灯谜。薛洋不感兴趣,又拉着晓星尘到另一旁卖吃食的地方,这里他最喜欢。
晓星尘在一旁等着薛洋挑东西。他听觉敏锐,忽然就在人群中听到小宁的声音,是叫着让祖父给她买糖果,伴着熟悉的咯咯笑声,越来越近。
晓星尘整颗心一下子悬了起来,薛洋还在挑挑拣拣,似乎没有留意到小宁的声音。晓星尘连忙道:“前面好像有花灯展,我们快去看看吧。”
薛洋惊讶地回过头瞅了他一眼。
晓星尘一直默默然,现在竟肯这样跟他讲话,还提要求,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稀奇得很。
薛洋马上不耽搁了,连着刚才挑出的那些吃的又随便指了这个那个这个,让老板包起来,习惯性地直接拿了就走。他眼睛的余光轻扫了晓星尘不远处的某个地方,嘴角上扬,露出一个似是而非的笑
薛洋被晓星尘拉着往前走,一直走,来到街市尽头拐角处的一片空地上。别说花灯展,人流欢闹声都抛在了身后。薛洋也没出动静,就这么一直跟着,如果不是前面有个水塘,必定还不会停下脚步。
“所以,你说的灯展在哪里?”
薛洋环顾四周,好笑道。
晓星尘道:“我好像……搞错了。”
“都说过了,你的演技很糟糕。”
薛洋嗤笑一声:“你就这么怕我对那小不点儿不利?”
心思被看穿,晓星尘默然不语。
薛洋看了他一会儿,目光古怪,半晌才道:“晓星尘,我都说了那臭丫头走就走了,我又没要怎么样,为什么你就是不信我呢。”
晓星尘撇过头去,对薛洋的话感到十分厌倦。
欺骗他的,不骗他的,在薛洋眼里有区别吗?竟然还想让他相信,这怎么可能。
他跟薛洋之间没什么好说的。
薛洋僵持着,忽然发现水塘里漂浮着点点莲花状花灯,一盏盏花灯小小的亮亮的,在如镜的水面上轻浮,几乎静止了一般。
薛洋走过去,蹲下身来,望着那展展花灯。微微的灯火连着倒映在水中的月光,一并映在薛洋如夜般幽黑的眸子里。
“我小时候从来没有人带我来这种地方,也不知道哪里举办,总是错过。有一年庙会,我好不容易赶上了,挤在人群里看其他小孩子被爹妈领着,手上不是有点心,就是有糖吃,自己馋得要命,便去摊子上偷偷拿了一颗糖果。真的就只有那么不丁点儿大小的一颗,被摊主发现一顿毒打。我忍着,拼命忍着不肯掉眼泪。但还是哭了,不是因为身上疼,而是那颗糖不知什么时候,不知掉哪里去了。”
晓星尘忍不住问道:“后来呢?”
“后来?”薛洋一笑,眼里绽出深切的戾色。“没有后来!”
薛洋不想破坏了今夜的气氛,掩饰着他“后来”做的那些事情。但从他的声音里,晓星尘听出了狠绝。一如这个人灭白雪观的时候,讲述如何灭常氏一族的时候
世事不公,人心不轨,这世上比薛洋苦痛的人何止千万,如此扭曲的却只听说过薛洋一人。
晓星尘本是对他的行事作风极具厌恶,但或许因为此时月色正好,灯光悠然,此夜与三年中的今天交相重合,竟使晓星尘萌生出一丝恻隐。听他静静地讲述他的故事,仿佛他还是曾经那个围炉夜话的少年。
如果晓星尘还不了解真像,就不能够知晓他话中的狠绝意味着什么,就能够上前去安慰他。
晓星尘五味杂陈,没有动,也再没有说什么。
因为他深切地知道,他终究不是。
没有了小姑娘的跑跳欢闹,义庄又恢复成死寂的一片。两人之间的那种针锋相对,尴尬,仇视,憎恨,仿佛又重新滋长着弥漫开来。
但是,对于这些薛洋统统视而不见,他极力地保持着一切安好的模样。晓星尘是恨他的,就算不动不说,都能感到对他散发出的那种深切的厌恶。可那又如何,反正晓星尘不会离开,他和他终究是在一起。如果一直这样下去,如果能够一直这样下去,谁说这不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真实。
薛洋沉浸在这种自欺欺人的贪婪妄想里不可自拔。他拥抱着他自以为的真实,蒙蔽着内心深处的千疮百孔,脆弱不堪。
夏日傍晚不那么热了,风里夹杂着一丝舒柔的暖意。天边云那如火般的艳丽已经消退,临夜的暮色变得轻缓温和。
这是一个偏屋,堆放着不常用的工具和废物,已经很久没动过了。
薛洋是来找东西的,他把破旧的凳子腿,腐烂的布料,以及瓶瓶罐罐移开,又拉开抽屉,就想找印象中的那一个小钳子,他要把那个掉了一个块的门槛修一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