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满肚子火气,走路不看路。到了一条鹅卵石小道,结果一不小心踩中了块滑腻的东西,整个人摔了个底朝天。
丫鬟们大惊失色,忙不迭弯身扶人。
捂着摔肿的脸,王氏红着眼睛被人搀扶起身,恶狠狠地剜着地面的肥肉。“哪个挨千刀的,在路中间丢了一块肥肉!”
担心被迁怒,丫鬟们纷纷低着头,不敢出声。
气愤地用脚碾碎了地上的肥肉,王氏心里爽快了一些,忽然灵光一闪,道:“不回荣禧堂了,去老太太院子。张氏纵容贾瑚撞伤了我,我要到老太太跟前告他们母子一状!”
哼!贱东西!不死也要让你们脱层皮!
到底还是年轻冲动了,没改掉王家养出来的娇小姐脾性,远不如二十年后被人满口称赞的活菩萨能演能忍。
第7章
不同于荣国府的气派奢华,张家府邸的布局颇有种江南小桥流水的感觉,温柔而静谧。
拒绝了刘奶娘的手抱,贾瑚跟紧张氏的步伐,走到了正堂张父的屋子。
甫一抬步入内,视线立时暗了下来。
压抑感并悲戚感铺天盖地而来,压得人踹不过气来。贾瑚不舒服地扭了动身体,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他很不喜欢的东西,本能地做出了挥手拍掉的动作。
顷刻间,屋内阴冷森寒的阴气,争先恐后地跑出了房子。那着急的模样就好像老鼠见了猫,撞上了天敌。
这时候张氏一伙人的视线都落在了张母等人身上,压根没留意到贾瑚的动作。
当然了,她们更瞧不着屋里头贾瑚赶跑的“气”。
张母踉踉跄跄走到张氏面前,一把抱住她,眼泪仿佛断了线的珠子往下落,哭得肝肠寸断。“我的儿,你来迟了,你父亲他丢下我们……去了!”
张氏脑子里轰隆一声巨响,如非张母抱着她,只怕这一刻已无力地瘫在了地上。
“怎会如此?不是才出天牢归家吗?父亲他为何突然就撒手人寰了?”张氏泪流满面,不肯相信上天待她这般残忍。“阿娘,兄长,你们是在同我开玩笑是不是?”
其兄张硑哽咽解释道:“一月以来,我们用遍了所有能用的办法,都打听不到天牢的消息。直至今日皇上下旨放人,父亲叫人抬出了牢房,我们方知晓,他老人家在狱重病倒多日。”
说着说着,回想起那会儿见到张父的景象,他不由得嚎啕大哭起来。
“当时父亲已出气多进气少,情况十分不妙。我用马车拉着父亲回了家,请大夫前来救治,一面命人通知你过来。岂料、岂料大夫门口还没进来,他就断气了……”
“父亲……父亲……”张氏双目放空,心脏刀割似的疼。完全沉浸在悲伤的漩涡里,两耳嗡嗡响着,此时此刻已听不见外界任何声音。
贾瑚抬目,眸光掠过一双双红肿的眼睛,一张张充满了悲伤的脸庞,最终定格在了床榻上的张父。
内心传来一道声音,催促贾瑚过去。
眨巴眨巴两下眼睛,贾瑚的小表情看起来茫然极了。不过他还是遵从本心,小短腿移动到了张父床前。
心跳消失,呼吸不在。张父紧闭双目躺在床上的模样,完全和死人别无二致。
但是,直觉告诉贾瑚,人还没死透,可以醒来。尽管,他根本不知道心中为什么会闪过这样的念头。
贾瑚转身跑到张氏身边,想和张氏说明情况,怎奈拉了她好几下,她都没有一点儿反应。
至于其他人,各个抱头痛哭,也是不得空。
贾瑚无意识地喊住食指啃咬,瞅了片刻,决定不去打扰他们。
转身,他哒哒哒跑回了张父床边,歪着小脑袋想了想,而后伸出圆短的手指,握住了他的一根指头摇动了几下。“外祖父,起床啦!”
如是这般喊了几声,张父还是那副死人样子。
贾瑚索性爬上床,推了推张父的手臂,继续用小奶音道:“外祖父,瑚儿来看你了,快醒醒!”
喊了又喊,推了又推,半晌后贾瑚累得直喘气。
正当他想要放弃的时候,突然感觉自己的衣裳被什么东西扯住了。
贾瑚低头一看,发现抓住他衣服的恰好是张父的手。
眼睛大放光亮,他惊喜地抬起头颅往张父脸上看去,便见其双唇微动几下,发出了若有似乎的声音。“是……谁?谁在……喊我……”
贾瑚抱住他的手臂,笑着回道:“是瑚儿!外祖父你都醒了,怎么还不睁开眼睛?”
说话间,伸手轻轻抚摸了下张父的眼皮子。
温暖和柔软如羽毛划过,给仿佛身在寒冰地狱的张父带来了无限温暖。
瑚儿?
睁开眼睛?
思索之际,张父看见一道亮光突然破开了黑暗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