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巨大的树冠和交错的枝叶掩盖,宫九和白弦依然藏得很好,远远瞧着悬崖边的一幕。
白弦有些不放心道:“若是孙秀青就这样跳下去,你确定不会有事?”
宫九道:“你尽可以放心,我都安排好了。”悬崖并不险峻,但水汽蒸腾起的烟雾让它瞧着好似深渊。崖下有好些个突出的平台,就算不幸坠落谷底,也有个沼泽可以缓冲,而沼泽表面就在上面的人僵持之时已被布置好结实的绳索。只要孙秀青不是一心求死,她就绝不会折在此处。
他覆在表弟背上:“阿弦,你不相信我?”
白弦长长叹了口气,道:“她毕竟生下了我的儿子。”
宫九僵硬了。
好在九公子到底聪明绝顶,很快就想通了其中的关窍,他索性整个人趴在表弟背上,声音软绵绵的:“阿弦,你吓死我了……”
在江湖盛传玉罗刹暴毙,西方魔教的唯一继承人玉天宝已死的如今,玉罗刹现身在万梅山庄,并且对西门吹雪关怀备至,结论显而易见。
孙秀青所生的是西门吹雪的儿子,玉罗刹的孙子,自然就是白弦的侄儿,而以白弦和宫九如今的状态,显然是不可能有亲生孩子的,将那孩子视为亲子也无可厚非。
白弦道:“你很重,下去。”
宫九的默默使劲往下压。
白弦扶额,为什么他觉得宫九越来越爱撒娇了?
悬崖边的一幕又发生了变化。
孙秀青到底还是跳了下去,让人惊异的是,严人英竟也在其后追随而至,观其神态动作,没有一丝犹豫。
宫九叹道:“他也是个痴情人。”金鹏王朝的四位旧臣之中,上官谨携带的财富被小王子挥霍一空,霍休和阎铁珊的那两份被白弦接收,独孤一鹤到底是峨眉派掌门,在中原武林门派中并
无多少势力的西方魔教还吃不下这一块肥肉,因此峨眉派已落入了其后的黄雀宫九手中。
对于严人英此人恋慕师妹孙秀青却难以开口的那点心思,九公子自是了解的。老实说,他觉得严人英若能和孙秀青成就姻缘,也是一件好事,因为西门吹雪在面对女人的时候实在是块木头,朽木不可雕的那一种木头。
峨眉弟子渐渐散了,那些衣裳打扮花里胡哨的人却还留在原地议论着什么。
宫九轻蔑道:“他们是峨眉山附近的山贼,贪财好色,倒是也有几分武艺,之前不敢触犯独孤一鹤的威名,如今倒是都跳出来了。”
食指点了点唇,白弦轻轻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本也不关我的事,只是他们对嫂子不敬,却是不能就这么算了的。”
少年启唇,歌唱。
没有词,没有曲调,一个个单音从张合的两片唇中传出,仿佛是上古传说中的鲛人对月浅唱,这歌声仿佛从极乐之地传出,没有烦恼、没有忧愁、没有痛苦……什么都没有。
清脆的铃声不知何时夹入歌声之间,无韵无律,却诡异地相合,小花灵巧地窜上了树,在树枝间跳跃,脖颈上系着的铃铛随着动作发出声响。
山贼们的神情已是一片空茫,他们无意识地扭动着身躯,脸上的神色极其销魂,而后就一个个倒了下去。
白弦嘴角勾起个魅惑的弧度,如此动魄惊心。宫九立刻扑了上去。
不知过了多久,悬崖边又出现了个两个男人。
一人的眉眼是墨一般的黑,衣裳却是雪一样的白,另一个人的衣裳是血一样的红。
西门吹雪站在崖边往下望去,云雾堆叠漫卷而上,翻涌出一片苍茫,阴阳或者生死,终究相隔。
良久,一声悠长的叹息。
☆、宫九VS西门吹雪
一个人时常麻烦缠身也许不奇怪,但一个人若是麻烦缠身还好好地活着、甚至活得很快乐,那就真是件稀奇事了。
陆小凤对于这件稀奇事一直很满意,也尽力让自己过得很快活。浪子行于世间,真正能够一直照顾他们的只有他们自己。陆小凤一向很清楚这一点。
所谓的“杀人越货、强-奸民妇”只不过是蓝胡子和方玉飞下的套,而即便扬言要为玉罗刹之子玉天宝报仇的西方魔教护法“岁寒三友”孤松、青竹和寒梅此时也跟他在一张桌子上吃饭,他总是有法子克服困难的。
即便还未见到曙光,但困难已越来越少。陆小凤对自己总是很有信心的。
——一个人在困境之中若是对自己都没有信心,谈何其他?
好酒、好茶、好菜。
陆小凤身上的银子已经花光了,但是他一点也不着急,因为他知道总有人会请客的。
请客的是孤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