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师兄前几日也并非没有看见,但要么是在昏暗的夜里,要么是在亮度好不了多少的清晨。因而也只是知道他手上有伤,今日看他要去洗衣才叫住他,准备借这双手数落他一顿。但这第一次光天化日下,清清楚楚的看到墨岘的伤势,却让他半句数落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只是一个劲的心里发酸,眼睛发热,鼻子发堵……
七师兄并非是轻易掉泪的人,之前也只在母亲离世的时候偷偷哭过,舅舅死的时候都不曾落泪。更并非是惧怕伤疼鲜血的人,否则在截云派刑房里被吊着打,他早就痛哭流涕屈膝求饶了。
但现在,“不过是”磨破了皮肉的一双手掌,却让他想要落泪,赶忙眨了几次眼睛,才将眼泪逼了回去。
“小墨。”
“嗯?”
“你去扬名立万吧。”却成就一番事业,让人伺候着,照顾着,甚至疼爱着都行,就是别守着我,在这里受苦。
“师兄发烧了?”墨岘不是调笑,而是真的以为七师兄发烧了,说胡话呢,伸手就要去摸他额头。
“我没发烧!”七师兄躲了一下他伸过来的手,但墨岘却仍旧拿手背测了他额头的温度——不敢用手心,虽然都结痂了,但也怕弄脏了七师兄。
“师兄,怎么了?”确认了没发烧,墨岘却越发的忧虑了。
七师兄看着他的手问:“疼吗?”
“不疼。”
“疼吗?”
“啊——!”墨岘也不是那么耐不住疼的,但七师兄突然之间掀起出手掀起了一大块血痂,连皮带肉撕下来一大块,既没有思想准备,又确实是疼了,他怎么可能不叫?
“疼吗?”墨岘匆忙给伤口止血的时候,七师兄第三次问。墨岘看了看七师兄,把那仍旧流血的手重新递了过去。
“不疼。”
七师兄还要伸手去撕血痂,但最终没狠下心来……
“别去洗衣裳了,在家里陪我。”
“嗯。”
“晚上也不能偷着去。”
“嗯。”
“不只是今天晚上,以后也不行。”
“那咱俩的衣裳怎么办?”
“穿脏的。”
“……”
“或者过几日我拆了夹板,我去洗。”
“小心受了凉。”
“又不是姑娘家。”
“不是,我的意思是……”
“把水做热了洗。”
“……好吧。”
第21章 烧火
墨岘拿七师兄没辙,但在无奈的同时,他心里也是欢喜的。
七师兄心里有他,才会这么顾着他,否则……管他是死是活?这就如同他对七师兄的感情一样。
现在的日子,清淡、疲累,单调,大多数人都避之唯恐不及的生活,他却觉得幸福、温暖、快乐,每天每天都是那么的有滋有味。
七师兄身上的夹板已经都拆了,但伤筋动骨一百天,其实真要痊愈又何止百天?身体不同,伤情不同,甚至有些人伤过一次,一辈子都带着遗患。他对七师兄一直照顾有加,但毕竟前些日子在密林里来回,墨岘便一直为他的腿和胳膊担着心。
房中的炕、灶也终于让赵五爷点了头,虽然那炕仍旧比别家的都大上一截……日后烧炕也便要多费些柴草,不过他们两个大男人住着,炕大些更好……
有些家具没赶得及打好,但炕桌和炕箱却都有现成的,墨岘不知是什么木头的,只是从木头孙家搬来的时候,那重量让他都觉得有些吃惊,且明明是木头,闻着却有一股好闻的香气。不像是熏香,而是木头本身带的幽幽香气,即便墨岘与七师兄都是男子,也觉得这气味闻起来舒爽,并不厌恶。
被子、衣裳已经备好,桌椅板凳之类的各家拿来些,便够用了,至于其他家具,他二人也并不急着用。
如此,两挂鞭炮一响,前日他与七师兄便搬进新家去了。
搬家当日,赵婶(赵寡妇)让儿子送来两只小母鸡,还没下过蛋的,让他们或炖着吃,或留着下蛋都可。
萧猎人送来了几块鹿皮,上好的全皮,且还是处理好了的,还有四只活兔。
赵七婶子送来了两双厚实的棉靴,外带一把扫帚——此时两人才发现,原来家中竟然还没准备扫帚。
赵五爷扛来了一袋子白面,少说有五十斤,墨岘不要,老爷子却立刻阴沉了脸,道再说不要,他便将面都倒到井里去,墨岘于是只好收下。
孙家兄弟送来了一个饭桶,两个水桶。且搬来了一个雕花的书案,七师兄看这书案实在精美,配着这土坯房,也实在是鲜花插在了牛粪上,可看墨岘的样子却似是他早就知道。书案放进卧室后,墨岘当夜却在书案上摆了一碗馒头,一碗咸菜,不知从何处寻来了香炉,更不知从何处取来了一个牌位,上书:母,萧卢氏之位。于是书案变了供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