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满楼道:“我只是想起一句话。”
陆小凤问:“什么话?”
花满楼道:“我们到寨子的第一天,岳丈大人说,‘她是个好女人,你们一定要记得,不然就不要进这个门。’”
陆小凤道:“他指的不只是乐七娘。”
花满楼道:“还有潇潇和小菀。”
此时凌潇已经走进厢房多时了,而厢房里的烛火却是久久的也未亮起,陆小凤道:“她不点灯?”
花满楼道:“我们也到了有些日子,在熟悉的地方,夜里她一般都不会点灯。”
陆小凤的声音略高了一些,道:“为什么?”只是问完话他又觉得太多余了,凌潇不点灯自然是因为花满楼。因为花满楼不需要点灯,所以凌潇也不点。
花满楼道:“你是不是想说,她又不瞎。”说到这个的时候他轻轻的笑了,他说:“她若是瞎了,天下人定不会以为只有花满楼一个是与众不同的瞎子。”
陆小凤看着花满楼,忽然觉得很高兴,他之前一直想不出什么样的女人可以配得上花满楼,就好象他一直想不出什么样的女人可以让西门吹雪心动,可如今不只是西门吹雪有了妻子,花满楼也遇到了凌潇。他觉得自己有些愚蠢,因为……
“我以前一直觉得,她和你在一起是因为……”
虽然知道花满楼并不在意,但陆小凤终于还是说不出口,所以花满楼帮他说了。
“因为我是个瞎子。”
花满楼知道的,很多事他都比陆小凤明白的要快一些,因为他看不见,所以心会更敏锐。
若花满楼不是一个瞎子,从最开始凌潇也许不会答应与他结伴去万梅山庄;若花满楼不是一个瞎子,凌潇不会时刻的都在心思放在他的身上,惟恐他有何不便;而正因为花满楼是个瞎子,凌潇才决定嫁给他,而不是娶他。
大多数的人会怜悯一个瞎子,但不会和瞎子成亲,而凌潇是那种或许并没有怜悯之心,却会与其成亲的人。她就是一个这样的人。
陆小凤道:“可如今我觉得我错了,绝不会是这样的,至少不仅仅是这样的。”
花满楼道:“你想知道眼睛看不见的时候是什么感觉么?”
陆小凤道:“有时候会想,但我若不是认识你,我一定不会想知道。”
凌潇也是,若不是花满楼,她也不会想知道眼睛看不见的时候,世界会是什么样的。她不点灯,因为她想知道花满楼的世界是什么样的,花满楼表现的好象无所不能,但是她还是想知道,香炉摆在什么地方才更合适。除去外观,什么样的桌椅坐起来会更加的舒适,茶碗放在离桌边多远的距离才最顺手,这些在眼睛看得到的时候也是会在意的,但绝不会那么在意。
这些她都想知道,但都不会问花满楼,她只会慢慢的养成一些她自己觉得有用的习惯,比如外出时,她总会走在花满楼右边;比如她会在靠近的时候步子略重一些;当然,迷路的时候她的步子也会略重一些,以便花满楼可以成功的把她领回去。
花满楼道:“她原就比她认为的要善良。”也比她认为的要更喜欢花满楼。
陆小凤道:“你既然如此想,方才为何要走,还对她说‘保重’。”
花满楼叹了一口气,道:“你知道我的花圃并不那么赚钱。”
陆小凤道:“我知道。”
花满楼道:“所以,作为一个每年进项不过五百两的花圃老板,听到有人每年要给我三千两,有些心动你应该也能理解,我以为她也能理解。”
如果不是公孙兰的灵堂就在不远,陆小凤真想放声大笑,如今他只好扶着一颗杨柳,憋着笑,抽抽着说:“虽然我不知道她能不能理解,但我当然是能理解。”
花满楼是一个幽默的人,陆小凤早就说过。
而且……
“赌坊里马上最少有八百万两的进项,你可千万不要太高兴了。”
“八百万两……”陆小凤听到花满楼用前所未有的失望语气说道:“可惜啊,和我一个铜板的关系也没有。”
陆小凤大惊,道:“怎么会没有!你花家的旗子可是挂在赌坊门口!”
花满楼道:“你难道没发现那面旗子上花字的勾比通常看到的要长了半寸?”
陆小凤愕然,道:“这有何干系?”
花满楼道:“干系在于,若是长了半寸,所有进项都是三哥一个人的,与花家堡无关。”
陆小凤有些气急败坏,道:“还有这等事!那你还辛苦奔波!”
花满楼微仰头,秋夜的清风吹着衣袂轻摆,他说:“西门吹雪的决战,又是你做的庄我自然要来,何况他是我三哥。”
这样的时候,这样的话语,不得不让陆小凤想到他申请休假,花满楼是多么仗义的帮他顶替了他的活,在大开间里画了整整一天的“花”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