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好叹口气放弃这个想法,茜拉郁闷地一手托腮看向马车外缓缓后移的街景。他们的目的地是列支敦士登的首都瓦杜兹,按照现在的行进速度估计到达时恰好夜幕降临——想到这里,她又瞥了眼像雕塑一样坐在对面低头看书的阿诺德,不禁觉得一阵倦意袭来。
因此在听到一声轻微的“砰”后,阿诺德循声抬眼时,看到的是她脑袋一歪靠着马车车厢的木质窗沿睡着的模样。
视线仅仅是在她脸上扫过一秒,他便又把注意力挪回了书中。
阿诺德很清楚,自从茜拉对他放下警惕心理开始,他对待她的态度也有所缓和——与对自己没有敌意的人相处时他自然不会带有偏见和过分的提防,但如果对象是茜拉的话,他觉得这只会是个危险的征兆。
因为大体上来说她算是个狡猾的女人,一身怪力又能够熟练地使用火焰,而且来自不同的时代,对历史的发展应该都有一定的了解。最重要的是,从法律上来说她是个无恶不作的罪犯——当然,比起这个,她跟彭格列似乎有关系的事也就不值一提了。
尽管能够想到她走到今天这一步也有迫不得已的因素,说到底也和当初的自已选择了一样的道路。但罪犯终归是罪犯,而阿诺德如果会站在他人的角度来学会宽容,那他就不再是阿诺德。可是他也不会否认这个女人的确有着能够让他对她稍加尊重的一面,譬如他后来听说的,那回在黑市即使挨了一枪她也还是没好气地将一个女孩儿救出去的事情。
再综合茜拉这几个月以来规矩的表现,阿诺德已经决定要是一年内她都维持着这种状态,就在明年春天还她自由——毕竟留这种女人在身边总需要思考一些麻烦事,他倒是比较乐意让她早点消失,眼不见为净。
所以在那之前,就用这种利益关系来物尽其用好了。
“拿开你的糖……别把那种唬小鬼的东西塞给我……”早已酣睡的茜拉忽然张嘴低声念叨起什么,皱起眉头蹭了蹭脑侧靠着的硬实的窗框,双眼依旧紧阖:“噢见鬼的,不要叫我斐洛莎……这名字就跟那糟老头的老二一样丑……”
“……”抬头看向她,阿诺德面不改色地凝神听着她的话。
上回在岛上他就见识过几次她在梦话里暴露信息的能力了。就连她的本名“斐洛莎?维多”都是那几天她的梦话里出现过的,这几度让阿诺德怀疑她每天究竟在做些什么不靠谱的梦。
不过也好。至少这比她胡扯的故事要有趣。
“阿诺德先生——您……”
自己的名字落入耳中时阿诺德蹙了蹙眉,刚想要听听看她要说什么,马车就恰好大幅度地颠簸了一下——茜拉的身体一歪,脑袋“砰”地一声磕上另一边的窗框,眼看着就要栽下座位,余下的梦话自然也就消弭了下去。
值得让人刮目相看的是,这么重重的一下磕碰,她依然没有被惊醒。
这也就导致阿诺德鄙夷地看着她从座位上栽下来,还睡得置身之外地酣甜。
而茜拉被马车车夫叫醒时,他们已经到达了目的地。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到的是车夫替他们打开马车门的动作:“已经到了,先生,小姐。”
茜拉点点头坐直了身,一瞥眼发现对面的座位上没有阿诺德的身影时,才惊觉他居然坐在自己身侧——而她刚刚醒来时似乎正是脑袋靠着他肩膀的姿势。
她睡着的时候不是坐在他对面吗?她眨眨眼,扭头望向阿诺德,却见他已经合上手里的书站起身,径自踏出了马车。无奈地耸耸肩,茜拉只好放弃了刨根究底的想法,紧随着他走下了马车。
马车停在一座城堡前,茜拉仅是抬眸瞥了眼这幢奢华精致的建筑就明白了卡夫瑞口中“重要的舞会”的意义。她自觉地挽住了阿诺德的手——这个动作熟练而从容,以致阿诺德不禁反射性地偏首睨向她,刚好对上她的视线。
茜拉已微微翘起嘴角露出笑容——不同于之前任何一次的微笑,她唇边勾起弧度的同时眉宇间的神态也转化为娴雅的恬淡寡欲,衬上一身简单的妆扮顿时显露出别样的气质,柔和的妆容以及嘴角噙笑的神情看上去温和可欺,全然褪去了她往日里古灵精怪的影子。
而她挽上他的手时两人意外默契的片刻对视更是将恰到好处的亲昵展露。
这个优秀的表现令阿诺德微不可闻地轻笑了一声。他开始确信让茜拉来是个正确的选择。
夜色已逐渐吞噬天光,舞会像是刚开始不久,还有不少马车陆续到达城堡门前。
他们踏进大厅时并没有引来多少注意,因而也落得轻松。茜拉感觉得到参加舞会的女士们逐渐将目光集中在了阿诺德这边,但胆敢上前主动搭讪的女性却少之又少,而前来同他道好敬酒的男性却不少——这让早已摩拳擦掌蓄势待发的她多少有些兴致缺缺,主要任务自然而然地从“打发女人”转移到了“替阿诺德挡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