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超眉头微皱:“可是,属下若是离开了,侯爷……”
“无妨,这封信更要紧,你速去速回。”庞昱捏了捏眉心。
他现在快愁死了。
包拯于两日前到了淮宁县,查赈之事只字不提,庞昱说要请他吃饭也不肯去,黑着一张脸……不对,他脸本来就黑。之后包拯只对庞昱摆了摆手,说:“赈银一案稍后再说,本府要先审你私设徭役、强抢民女之罪。”
得,最担心的事情发生了。
不过庞昱倒不是很担心这个案子,因他及时挽救,没有害了人命,再怎么判也不会给自己判出一个死刑来吧?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不知道哪里跑出一个女人来,说庞昱抓走了她丈夫,她丈夫在残酷的徭役中身死,尸体还停放在义庄,那男子偏偏浑身都是鞭伤,鞭痕与侯府特制的鞭子相吻合。
因为之前的庞昱确实曾经对那些无辜抓来的人用过鞭子,可是庞昱早就放了那些人,还补偿银两,免费送他们去看诊。都过去这么多天了,再重的鞭伤也应该好得差不多了,何况那些家将对庞昱说过,他们绝对没有下死手,毕竟还需要劳动力去建造软红堂,而陈州灾情严重,身强力壮的汉子不好找。
庞昱也向包拯解释过,可惜不知道包大人听了什么话,绝不相信他说的“片面之词”,惹急了还会对庞昱呵斥“本府还没追究你买凶刺杀朝廷命官之罪呢!”
真是有口说不清!
最无奈的是,庞昱提出要看那个死去男人的尸体,这事也被包大人拒绝了。
而就在昨天,御前四品带刀护卫展昭去黄集乡探查匪祸,抓住其中一个匪首,那匪首居然供出幕后主使者是庞昱,因为赈灾银两不足,所以让庞昱让他们打劫过路的商队!
甚至一名安乐侯府的下人还作证,他在行馆中见过那个匪首!
庞昱本来不笨,偶尔还有些急智,只是这两件事情打得他措手不及,又都是人证物证俱在,那死了丈夫的妇人说得头头是道,声泪俱下,令闻着伤心见者流泪。
那架势,是非要咬死庞昱不可。
庞昱纵然没有残害人命、聚集匪类,也很难真正做到问心无愧,因为此前他真的犯过错,不够清白。
实在没办法,他只好给他爹写了封信,让他找个可靠的人来帮忙,最好是经验丰富的捕快,能帮他找到证明自己清白的证据。
庞昱完全没料到,这封信送出去后,他翘首以盼,盼来的,却是一块……免死金牌。
庞昱:“……”
……难道他爹也不相信他的清白吗?
庞昱不肯死心,追着李超问:“我爹还说了什么没有?”
李超当即点头,在庞昱期待的目光中挺起胸膛:“有!太师让侯爷稍安勿躁,贵妃娘娘已经去向皇上请旨了,哪怕侯爷犯了再大的罪,也会没事哒!”
“哒你头啊!”庞昱哭笑不得,卖什么萌,现在是卖萌的时候吗!庞昱叹气,“那京中可有什么传言没有?”
李超认真回想后摇摇头:“没有,京里哪有人敢说侯爷的坏话,不怕得罪了太师吗?”
庞昱:“……”心好累。
免死金牌要是有用,他上辈子又怎么会死在龙头铡之下?他庞家有免死金牌,包拯那儿可是有御赐尚方宝剑啊,可以先斩后奏的!
合着自己再怎么努力,该来的还是要来吗?哪怕自己是被人栽赃陷害,还是躲不过铡刀之刑,他寿数就只能有短短十八载?
庞昱有些灰心,懒洋洋地挥手让李超退下,将免死金牌放入锦盒置于书架上,然后铺开一张宣纸,提笔蘸墨,把后事写在纸上。
大部分内容是最近他主持的工事,水车造成,水渠还在挖,绝不能半途而废。而庞昱掌握了关于修造水车和改良过的犁地工具的“核心技术”,这些东西都是地府中的狱友倾囊相授,原本要等工事进行到后头才拿出来的,没想到如今朝不保夕……好人做到底,庞昱还是把图纸画好,又写下不少注意事项。
纸张的后半部分才是关于私事的,首先当然要跟他爹说清楚,他虽然冤枉,但生死有命,证据确凿,他也不怪秉公执法的包拯,顶多在信里骂两句天杀的,然后再三叮嘱庞太师不要意气用事,就算包拯铡了自己,也是自己命中有此一劫,千万不要跟包拯对着干!
庞昱难道不怕死吗?不,他其实很怕,即使已经死过一次,他还是怕。
他怕疼,怕下地狱,怕在孽镜台前再次看到老父哭得泣不成声的样子。
不过既然已经死过一次,又在地府经历一遭,庞昱早就看开了,能活着固然好,努力过后仍然活不成的话他也不强求,只求他在陈州做的这一番能够减轻一些罪孽,让父亲死后不必和自己一样要经历十八般地狱,受尽苦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