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这些百姓也不想造反的,可他们实在是走投无路了。钦差枉顾他们的性命大肆敛财,还不准他们告状,连唯一替他们着想的知府陈谦也死于非命,一家老小还都饿着肚子,再这样下去连生存都成问题,除了造反,他们实在想不到第二条出路了。
看到这些人里还有不满十岁的小少年,瘦得跟竹竿似的,庞昱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难受。
曾几何时,他也是被他们所憎恨的一员,他也曾懵懂无知,不识民间疾苦,只贪图自身的享受。
直到后来大相国寺的和尚在牢里点化了他,告诉他什么是善,什么是恶,百姓靠什么赖以生存,自己的所作所为又关乎多少人命,他才幡然醒悟,掀开了蒙在眼上的布,从此坦然地接受自己的死亡。
只是那个时候,他能坦然赴死,他爹显然不能接受,这才会酿成后面那一连串的悲剧……
父亲参与谋反一案被斩首,姐姐也被打入冷宫……这样的结局,他不想再重复第二次!
所以庞昱苦苦约束自己,谨记一切不可为之事,绝不触碰底线。甚至还在白玉堂身上纠结了很久,迟迟不敢迈出那一步。要知道上辈子他就是死在美色上的,要不是他一心一意爱慕金玉娘并想得到她,也不会弄得人家家破人亡……
幸好这次他及时阻止了悲剧的发生,金玉娘这辈子和丈夫过得好好的,想必能寿终正寝。
在地府转了一圈后,庞昱发现自己对女子再也提不起兴趣来了,看见美人他顶多在心里品评一番,却从来没有据为己有的念头,一时还以为自己看破红尘,超脱物外了。
唯独对白玉堂是例外。
那比对金玉娘还要来得猛烈许多的渴望,一度让庞昱怀疑自己是个断袖,可对其他的男子,优秀如展昭或者大理世子,他都没有半分动心,可见这份渴望只对白玉堂一个人才会有。
少年人的情感本就炽烈,再如何辗转犹豫,庞昱也阻止不了逐渐发酵的情愫,索性也不去管它,甚至还生出一种“反正已经下过一次地狱了,再多一次也无妨”的豪迈之情。
不过,到底是两辈子第一次谈恋爱,庞昱仍有几分羞涩,迟迟没有开口对白玉堂表白过。
白玉堂倒是对此颇有耐心,看到庞昱一日日软化的态度,逐渐升温的眼神,他可是成竹在胸。
这两人虽未定情却胜似定情,每天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所以展昭才将聚集造反灾民的任务交给他们,以免他们日日在山寨里晃荡,闪瞎众人的眼。
那个不足十岁的小少年就混在一群意图造反的灾民当中,他名叫潘瑜,家中曾是富商,被赵秋堂兄弟俩杀光了全家的人,只他一个逃了出来,身上还带着一份证据——赵氏兄弟勒令潘家在三日内交出全部家财的文书,上面还有属于钦差的大印。
初到山寨时,潘瑜对所有人都怀抱不信任的态度,他似乎忘记了怎么去笑,即使在吃到家破人亡后的第一顿饱饭,他也只有眼睛湿漉漉的,脸却绷得紧紧的,令人无端感到心疼。
相处一段时日后,潘瑜每日见到庞昱几人不畏强权救济灾民,又有活泼少女王素贞的陪伴,他已经愿意开口说自己的一些事了,而在开封府的人擒获了静王府的信差后,潘瑜这才鼓起勇气,把那份文书交给了他们。
“你们……一定要让那恶人伏诛!”潘瑜小小的脸上满是期待和坚定。
“我答应你,绝不让坏人逍遥法外。”庞昱郑重地对他说。
有了文书,又有账本,物证可算是很齐全了,眼下就等包大人来徐州提审赵秋堂了。
赵秋堂父子本以为奏折会将朝廷的兵马带过来,没想到,来的却是开封府尹包拯。
包大人一来,开封府的几人就不必躲在山寨里了,那些流民也纷纷相随下山,再也不提什么造反不造反的事,反正他们知道,有包大人在,他们苦难的日子就要到头了!
这一行人浩浩荡荡,比静王进城还要热闹许多,何况百姓们是真心相随,和被迫跪在地上迎驾的人不同,老百姓们眼里的欢喜雀跃全是发自内心的。
这无形中就将静王给比了下去,静王冷冷一哼:“包大人不好好待在开封府,来徐州府做什么?”
“敢问王爷,王爷私自离京,可有圣上的旨意?”包拯反问道。
静王黑着脸道:“大胆!本王的事,还轮不到你过问。”
“王爷息怒。”包拯脸上看似恭敬,实则眼里没有半分敬意,“本府奉皇上之命代天巡狩,处理两位钦差鱼肉乡民、草菅人命一案,还望王爷行个方便。”
看到开封府几乎人人都亮刀的场景,静王深知,哪怕他不想给这个方便,包拯也不会跟自己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