鹦鹉一句一句地说,阿宝却听的默然,只道孙痴,孙痴,谁又知,他是痴心呢。
许久她长叹:“君之深情,阿宝铭记在心,可是你我人禽两异,姻好又如何复原呢?”
鹦鹉却抖抖羽毛:“得以接近阿宝,愿望已成。”
此后,阿宝坐,它就偎在她的膝上,躺下,便倚在床边,形影不离。
旁人喂食,那是绝不肯吃的,非等要阿宝亲自来喂。
如此过了三天,阿宝看着鹦鹉心生怜意,暗自派小厮去偷看子楚,竟已断气三天了,但心头未凉。
——
阳光依旧,似是比从前更加透彻。
阿宝立于屋前。
依旧的绰约。
却少了那坦然单纯的心境。
扑啦啦的鹦鹉飞进屋来,抖落了纷纷扬扬的水绿羽毛。
阿宝伸出纤手,接下一片。
茸茸的绿被染成了金色。
“君若再复为人,阿宝誓死相从。”
不经意间说出口。
鹦鹉落了下来,清脆的声音:“阿宝骗我。”
“绝无虚言。”
它歪着脑袋看了一会,若有所思地又飞到房梁。
阿宝倦了,转身上床午睡,绣花鞋脱落在地。
鹦鹉却猛然冲下,叼了鞋便跑。
“子楚!”阿宝唤他。
了无影踪。
——
“王妈!”
一个老妇人正收拾着桌子,听阿宝叫她,擦了擦手,迈着小步过来。
“你去帮我看看那孙子楚现在如何了?”
王妈点头。
阿宝又补充:“别让爹娘知道。”
“记下了,小姐放心。”
老妇人应下,匆匆到了孙宅,只听里面人声喧哗,进去了,一打听才知道,刚才一直鹦鹉叼着只鞋进来,扑通坠地,孙家人正奇怪呢,子楚便醒了过来。
到了屋里,孙子楚正拿着鞋发呆。
王妈见鞋眼熟,便问:“孙公子何处得的鞋?”
“这是阿宝给我的信物。”
“小姐?”
“嗯,阿伯亲口对我说的,小生不敢忘怀。”孙子楚还是抱着鞋,摇摇晃晃,看眼神已经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
王妈见确实是小姐的绣花鞋,觉得好生奇怪,又一口气回到府中,添油加醋的告诉阿宝。
阿宝自是知道怎么回事,也没露声色,只道:“你去把这件事向母亲说说,看她如何反应。”
“是。”
——
第二日,赶上阿宝母亲在花园闲坐,王妈悄悄过去,把事情前后一叙诉,阿宝母亲点点头:“那鞋确是阿宝给他的?”
“这……小人不知。”
“嗯,孙子楚才名也算不错,只是象司马相如那般贫穷,我们挑挑拣拣这么些年,最后选了他,怕是会被笑话啊。”
王妈连连点头,阿宝母亲款款起身:“还是去问问阿宝吧,此事的确诡异。”
一行人款款前行,阿宝早接到信儿,从门口迎出来。
母女俩相互扶着说了些体己话,老夫人才问:“孙子楚那鞋,究竟是怎么回事。”
阿宝沉吟片刻:“是女儿相送。”
“你…”母亲无奈的摇摇头,手一指,又放下:“你这孩子真是糊涂,孙子楚究竟有什么好,婚姻大事,怎么这样草率,至少也该和为娘的商量一下啊。”
阿宝前前后后也是说不清楚,只得跪地:“娘,孙子楚纵使有千不好万不好,却对女儿痴心一片,如今阿宝已委身于他,再说别的,也就晚了,不如母亲,就成全了我们吧。”
老夫人见宝贝如此,也硬不下心来,晚上回房和阿宝爹商量了一下,也便把婚事应了下来。
第二日,派人传了喜报,孙子楚听闻,病一下子全好了,当时就下了床来。
只是阿宝知道父亲想招他入赘,决计不肯。
她道:“女婿不能久留岳父家,何况孙郎贫穷,久居更会被人轻视,女儿既然答应他,住茅屋甘心,吃糠菜不怨。”
子楚见阿宝虽生于富贵人家,却如此有骨有气,爱慕之于分外敬重。
月余,孙家张灯结彩,抬出花轿。
迎亲的唢呐吹得全城雷动。
大宴,交杯,揭了盖头。
相顾之余,念想其间生生死死,如同是另一个世界。
都说子楚痴傻,傻人有福。
谁又知魂与相许,今生今世。
——
孙家得了阿宝的嫁妆,资产略增,多了不少物件。
子楚爱书,不善料理家事。
未想阿宝千金之躯,竟里里外外,打理得井井有条,丝毫不用相公担心。
二人夫唱妇随,相敬如宾,转眼过了三年,家中更是富足。
未想,孙子楚喜极生悲,忽然得了病去世。
阿宝自是伤心,想到曾经他为了自己吃的苦头,眼泪不知不觉流的干涸,悲哀更甚,许多天不吃不喝,谁的话也听不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