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练举起诗集,指着上面的话,有些委屈的看着慕蟾宫。
原来是李益的《江南曲》。
嫁得瞿塘贾,朝朝误妾期。早知潮有信,嫁与弄潮儿。
“本来是打算拿书占卜的,没成想是这句……实在是不吉利,想你父亲明天就回来了,我怕是……怕是……”秋练又抹着眼泪,哭得说不出话来。
慕蟾宫见这女儿家心思婉转至此,哭笑不得的安抚她:“你真傻,这明明是上吉之语啊。”
秋练疑惑,蟾宫又说:“看这句‘嫁得瞿塘贾’,分明就是说喜讯将至,你又哭个什么呢,难道,秋练不想做我娘子?”
“讨厌。”她破涕为笑,在蟾宫胸口拍打了几下,心情也是微微好了。
二人缠绵了一会,天渐渐亮了,秋练起身,道:“如今,你父亲要归来,我们还是暂时分手吧,不然白天被看见几经闹腾,难免会被人说三道四,万一千夫所指,恐怕事情会越弄越糟,不可收拾了。”
拉着秋练柔软的手依依不舍,但慕蟾宫又费心一想,却是不可草率,须得从长计议,只得松开:“好,待父亲回来我便向他请求,可是,若他答应了我们的婚事,我又上哪里找你呢?”
白秋练露出又调皮又神秘的笑脸,大有天机不可泄漏的意味:“我自会派人常来打探,婚事成不成,都会第一时间知道,这你大可放心。”
慕蟾宫点点头:“那我送你下船去吧。”
“不必。”她翩然向门口走去,回首见情郎还是跟着,又笑:“留步。”
话毕,出了门,便无影无踪。
慕蟾宫怅然了一会,对着空荡荡的屋子,想起伊人斯景,不禁落寞,只得拿出书本朗朗读起,排解寂寥之感。
——
“你这小子,爹走了这么久,还是死性不改,尽读那些花花月月的东西。”
人还未至,便听见训斥连连,抬头,果然是慕老爷风尘仆仆走入船舱。
“爹!”慕蟾宫高兴得站起来,放下书就迎了上去。
“亏你还记得爹,让爹看看,瘦了,瘦了,一定是没好好吃饭,全部心思都扎到这书桌上。”
拉过儿子,慕老头正唠唠叨叨,蟾宫实在忍不住,就提起来:“孩儿正有一事想和爹商量。”
“哦?”
“就是……那次说的白姑娘,还请爹答应我们的婚事。”
本来重逢心情大好,没想到他还记得这不着调的事情,慕老头断然拒绝:“不行。”
“爹!”慕蟾宫一急,也径直说出了口:“白姑娘……已经是孩儿的人了,不娶不行!”
“荒唐!哪个好好的姑娘能如此随便,也不说自己是谁身居何处家境如何,就敢以色侍人,说不准就是湖边哪家青楼的小姐,想找棵大树好栖身!”
“秋练不是这样的人,她知书达理,清清白白!”
“都这样了还清清白白,你气死我算了!休得再提此事!”
见父亲果然气得不轻,脸涨得通红,慕蟾宫也没再说什么,只得悻悻的闷了头。
慕老爷甩了袖子去舱底查货,一路上骂骂咧咧,见到儿子把东西管得井井有条,一样不少,才住了嘴,面色稍加。
第9章 白秋练
这慕蟾宫却是郁闷,倒在床上辗转反侧,折腾来折腾去,又失落又烦躁,也与小厮发了几通脾气。
无精打采的熬过一阵,某天夜里,正对着书遐想,水香忽至,竟是秋练。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二人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
许久,才缓过神来,慕蟾宫伤心更甚:“父亲他……”
“我知道。”白秋练幽幽叹了口气:“悲欢离合,阴晴圆缺,自有定数,不可强求。”
“可是……可是我不能没有你。”
情郎如此,自己何尝不心疼如搅,秋练左思右想,道:“我也只能再留你两月,两月之后,另说打算吧。”
“我又如何见你?”
白秋练呵呵一笑:“自是以诗为讯。”
此后,果然一赶上父亲离船办事,慕蟾宫就朗声高吟,秋练便会如约而至。
好景不长,到了四月,人间芳菲,慕老爷却如砂锅上蚂蚁,急的又白了许些头发:眼看这船仍旧行不动步,再不回去,这货就卖不了好价钱,砸在手里,那损失便大了去了。
不光慕家,这困在洞庭湖的船舶众多,一时间怨声载道,还有好些商人举行了盛大的祭祀仪式,给水神献上香火猪牛,折腾了好一顿功夫,也许是起了作用,端午过后,这船竟然缓缓驶行了。
大半年的光阴,又是一路北上,但见了旧时景色,却再找不回当时的新奇和愉悦,离了洞庭的,似乎只是这皮囊,自己的魂却还留在烟雨湘北,和秋练日夜相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