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寻欢的脸庞又浮现了最熟悉的那份潇洒从容,他微笑的看着南柯,再饮了一杯。
南柯继续低头吃面,虽然只这么几句话,她却深深的感觉到很多东西都变了。
那策马扬鞭,快意恩仇的江湖,已经变得越来越遥远。
遥远到连梦境都已模糊。
<36>
相比李寻欢简单舒适的生活,李思暮每日都显得过于疲惫忙碌。
他天不亮就要起床,随同父亲一起上朝。
回来又要处理皇帝吩咐下来的各种事情,写奏折,阅文录。
还有挡也挡不住人际关系。
能够透过口气来的时间,也只能去陪陪病弱的母亲,再关怀一下经常被批评的弟弟。
累到他只要躺在床上,用不到片刻就能昏睡过去。
这日李思暮刚从外面应酬回来,净身更衣,正打算入睡时。
不料从不被打扰的房门却被人敲响了。
他随手披上外衣问道:“谁?”
一阵被压低了但仍旧清澈的声音回答道:“大少爷,是我,你睡了吗?”
李思暮赶快走过去打开门,惊讶的问:“南柯,你怎么来了?快进来,外面很冷。”
小姑娘甩了甩长发上的雪花,迈到屋子里说:“我一直在等您回来,没想到都这么晚了。”
李思暮微笑,给她倒了杯热茶。
南柯接过来温着手说:“我是想来问问您,科考是怎么考呀,很辛苦吗?”
李思暮愣了下,念及还有两日李寻欢就要去答卷,而后才回答:“只是回答皇上选中的命题罢了,十年寒窗苦都受过,这小小的考试对于男子汉而言又算什么苦呢?”
其实整整三日被关在那寒冷的就连转身都困难的小隔间里,对谁而言都不是什么容易的事情,但他又何必说出来惹的她担心呢?
南柯皱着眉头说:“可是蓝姐姐说很辛苦的。”
李思暮笑笑,没和她争辩。
南柯眨了眨眼睛,又问道:“那哥哥会考上么?”
这种幼稚的问题李思暮更不会回答,他拉着南柯坐下,闻声道:“你知道么,你越这样,越会给寻欢压力,你不相信他吗?”
南柯说:“我当然相信了……可是我想帮帮他嘛。”
李思暮微笑:“你对他最有用的帮助,就是乖乖的等他回来。”
南柯郁闷的垂下眼眸:“好吧……”
话毕屋子里就只剩寂静了。
她还没忘怀那夜的事情,便忽然有些尴尬的站起身道:“那我走了,您休息吧。”
李思暮问:“你躲着我?”
南柯立刻抬头:“才没有呢。”
此地无银的样子逗得这个男人又笑了笑。
其实,南柯也并不讨厌他,甚至很喜欢他。
可这种喜欢,也和她的心一样,单纯的厉害。
李思暮当然明白,他依旧是礼貌有加的态度,轻声问:“寻欢考试那几天,你没有事情做吧?”
南柯摇摇头。
李思暮微笑道:“那我有事情要你帮忙,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南柯大方的答应:“只要我能做到。”
李思暮说:“陪我去办件事。”
南柯问:“什么事?”
李思暮拍了拍她的头:“到时候我会派人去接你,快回去睡觉吧。”
南柯虽然好奇,却也没追问。
她点了点头,便出了屋子。
若李思暮不算君子,那么这天下也没有人能算君子了。
君子有求,当然必应。
<37>
龙华寺的钟声,在山下便能听到。
虽然坐在轿子里面,但在雪天于山路间颠簸,也并未见得好受。
南柯送李寻欢进了考场,便随李思暮到了这里。
她小心的拉开轿子的小帘往外头看,那黑山白雪,亮得刺目,便又悄悄地缩回了头。
而李思暮却像有心事似的,始终未曾言语。
南柯见状不禁问道:“大少爷,我们到底是要做什么啊?”
李思暮闻声抬眸,脸色渐渐凝重,轻声说道:“南柯,我要说一件事,也许你听了会难过。”
南柯更疑惑。
李思暮道:“我派人去你的家乡,请了你父亲的骨灰,又请大师在京郊的乱葬岗给你的母亲做了超渡,现在她们都被安葬在这座山上。”
虽然之前想了很多,但这番话,还是南柯始料未及的。
她呆呆的看着眼前这个温柔而成熟的男人,完全讲不出话来。
李思暮接着说:“你虽没有机会对他们进孝,但身后之事还是不能马虎,而且,人有归宿,总比不知道自己是从哪里来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