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眼前帘子又打开,莲生迈步进去,一抬头,便同一个美人儿打了个照面。
红楼中有云:“两弯似蹙非蹙罥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闲静时如枝花照水,行动处似弱柳扶风。心较比干多一窍,病如西子胜三分。”莲生今日一见,果然如此,不由地暗暗在心中嘉许称赞。而那边,林黛玉望着莲生,也在惊讶。原来那日宝玉无意中在梨香院处见了莲生,出来之后,便在心中嗳叹错愕,心想那样一个美人儿,居然就嫁了人,以后可要变成鱼眼睛了……不由地很是惆怅,他是个喜怒都形于色的人,去见了黛玉,自也带出了那一股的惆怅不平意思。林黛玉察言观色,便问他:“宝玉,你要是不喜,就不用来见我,既见了我,就这样摇头咋舌的,我哪里不入了你的眼,你只管离开就是了,做什么在我面前摆这种样子,自找你欢喜的人去。”
贾宝玉见她误会了,便急忙澄清,又说道:“委实不是这个……只因为我在宝姐姐处见了个嫂子,长的倒跟林妹妹你有几分相似,可惜她己经嫁了人了,所以我便一直在想,也不知道是哪个泥猪土狗般的污浊男子,会得了那样清秀水灵的人儿为妻,实在是可惜的很。”
林黛玉见他一边说一边不住地摇头,这才知道他的心思,便说道:“你少胡说,什么有点儿像我?备不住是因为人家生得好,就惹得你又动了什么痴心了罢,只托词赖到我身上。”贾宝玉便说道:“天地良心,那嫂子虽生得是极好的,不过气度上,真的有些儿像是妹妹你,当时宝姐姐也在……我看嫂子嫁了人,不由地想到了妹妹……”他说着说着,便拿眼睛偷偷瞅林黛玉。林黛玉怎不知他的心思,心头微微一动,笑着说道:“呸,想到我什么?敢说些不好听的,我跟你没完!”贾宝玉便又去哄她,幸喜黛玉并非真的嗔他。
今日贾宝玉见了莲生入府,便跟林黛玉又说了此事。林黛玉恼道:“你说像我,我却是不信的,今日既然来了,索性让我见见,真个像我也就罢了,若是不像,看我怎么对你……”贾宝玉最是受不起她的激将,便非要请了莲生来相见,两人派了个丫头去薛姨妈哪里,又怕莲生不来,宝玉正说索性自己去请,黛玉便又跟他赌气,这时侯莲生便己经在门外了。
这林黛玉抬头,看向进门的莲生,但见进来跟自己差不多,却己经是妇人的打扮,但浑身一股子葱灵气质,很是不俗。眉眼间透着清秀,那双眉之间,生着一点儿鲜红胭脂记,更是显得此人如玉一般,且又沉稳安静,丝毫都不觉得轻浮。双眉微蹙之间,果然是一股风流气质……
黛玉不由地暗暗点头,想道:“宝玉平常都喜欢胡言乱语,我只以为他是夸大其词了,没想到竟是真的,果然是个极好的人。”
她两个看对了眼,贾宝玉在一边一会看看林黛玉,一会看看莲生,看她们两个对着望,谁也不做声,仿佛都己经看呆了,他才笑着拍手,说道:“看吧,我说像,妹妹你这会儿信了?”林黛玉这才反应过来,莲生也上前,说道:“给林姑娘见礼了。”林黛玉也急忙行礼,说道:“嫂子多礼,快快请起,折煞我了。”两人对行了礼,站定了,仍旧彼此相看。
贾宝玉只觉得眼前如一对姐妹花并肩而立,赞叹便说:“妹妹你说,到底是像不像?”林黛玉才说道:“你闹什么?嫂子跟前也只管说些没头没脑的,也不怕嫂子笑话。”
贾宝玉见她眉眼中带着羞意,望着莲生,又是好气又是欢喜的神色,也知道她己经服气,心中畅快无比,便回身到里间,躺到那床上去,来回打个滚儿,才又起身,说道:“我是不怕嫂子笑话的,嫂子是个通情达理的人,常常又有别人不懂得的见识,上回跟我说的话,我想了好大一会,果然是很有道理的……我哪里会怕?欢喜来不及呢,嫂子你说是不是?”
莲生便笑,林黛玉上前,细细打量着莲生,说道:“嫂子坐。”莲生便说道:“姑娘请。”两个惺惺相惜的坐了,林黛玉便说道:“嫂子自府外面来?”莲生说道:“正是。”林黛玉说道:“都是那个人等不得,贸然就去请嫂子,他向来不懂得礼数,从来都是随性所致,嫂子莫怪。”莲生笑微微说道:“宝二爷是个性情中人,何怪之有?何况我本来是外头的人,等闲也没有缘分见到姑娘,如今见了,也得多谢宝二爷从中成全。”
林黛玉见莲生这么说,是推崇自己的意思,心里倒也更加欢喜,见宝玉站在一边,眉飞色舞,笑眯眯的,便说道:“宝玉你来,还不多谢谢嫂子宽宏大量?”贾宝玉便过来,行了个礼,说道;“我原本就说嫂子跟别人不同,不然我也不会巴巴地请她过来了,你是白担心了罢?”林黛玉便说道:“说你没有礼数,你就越发说疯话了。”贾宝玉说道:“妹妹知道我说的都是真的。”林黛玉便啐他,说道:“给你三分颜色,你就开起染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