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听她要走,便说道:“这怎么使得,如今我过来了,正是跟你熟络的时候,哪里舍得就放你走?你走了,别说是我,连二爷也不舍的,我也知道你想家心切,你若是要回家看看,自管回去几趟便是了,只别就这样出府了……”
黛玉从来对谁也未曾这么依赖,只从一开始花惜陪着回扬州,一直到现在,几乎就把花惜当作心腹之人了,自她成亲以来,屋内的事情,也亏得花惜左右前后的张罗,因此黛玉格外松心,如今花惜要走,这屋内便只剩下紫鹃是她自己带来的,秋纹麝月,到底经验尚浅,何况黛玉也同她们不熟络的。
花惜便道:“其实我也不舍得姑娘的,自打姑娘同二爷成亲,和和美美的,我也有空跟姑娘多说说话,心里头自也高兴,但天下无不散之宴席……就算再拖几日,也终究是要走的,我也知道贸然同二爷说这个,二爷定也是不许的,因此只先跟二奶奶说,二奶奶是知道我的心意的……”
花惜说着,就看黛玉,黛玉皱着眉,隐隐不乐,然而却也知道花惜心意已决,虽然不许她走的话,她倒的确是走不了的,可是强行留下她,却也不是黛玉的作风,何况黛玉同花惜好了一顿,不过是有些情分在里头,故而不舍,心里到底也是想花惜好的。
黛玉想了想,便叹口气,说道:“我知道了,既然你去意已决,难道我要强留下你么?只一件事说好了……二爷那边,我会帮你劝着,但就算你出去了,日后也要时常过来看看我才是,别就把我们素日的情分给忘了。”
花惜听她松口,大喜说道:“多谢二奶奶,我也记得了,绝不会忘。”
此后,黛玉便找了个机会,将花惜欲走之事同宝玉说了。果然宝玉听了大惊,连叫不可,黛玉也不跟他硬说,只细细地将其中道理同宝玉说了,譬如花惜家里娘病了,哥哥在外,无人照料,她心里难过之类……宝玉并不是个不讲道理之人,只是太过珍惜花惜而已……听了黛玉一番好言好语,便自明白三分。
又因宝玉如今成亲了,昔日的孩儿气却退了五六分,且他这几日只跟着贾政贾琏历练,人情世故也懂了好些,最紧要的是他如今成亲,身畔有了黛玉,这却是比什么都要紧的,黛玉说的话,他又最听……因此心里头虽然极舍不得花惜,却也不愿就拂了黛玉意思。
宝玉就叫了花惜来,细问了一番,花惜也就把黛玉所说也同宝玉说了一番,宝玉叹气,说道:“实在舍不得叫袭人姐姐走。”便红了眼圈。黛玉将他的手握了,说道:“不必如此,袭人姐姐也不能总是窝在这屋里头,她是个有主张的人,知道如何最好……何况,就算她出去了,总也有进来看望我们的时候。”花惜也说道:“二奶奶说的正是,二爷……”
宝玉忍不住落了几滴泪,却也知道两人说的有理,就点头,说道:“既如此,我明白了,你们放心罢,我总不会不近人情,想要绑着袭人姐姐一辈子的。”
宝玉这边上过了之后,花惜便通了信出去,那边上袭人娘得了信儿,就赶紧进来,求太太恩典。王夫人听闻此信,大惊,一时不允。说话间,凤姐那边也知道了,就过来,黛玉也来到了,两个便相劝王夫人,黛玉说道:“前些日子袭人便求我,说要出府,我自然是不允的,二爷也是,此事就耽搁了。不料她娘又病了,家里头盼着她回去团聚,她在里头心神不宁的……我看她那样儿,实在可怜,二爷也觉得心里不安,她又再求,二爷经不住,也就答应了。”
凤姐也说道:“说来袭人这个丫头,实在可人疼的,照我的意思,就留在宝玉房内都好的,只不过我看宝玉跟这丫头之间,竟没那种情分的,说句不像的,反倒是如李嬷嬷同宝玉之间似的……如今宝玉竟也允了,怕两人真是没缘法的。且袭人既然想出去,太太不如就应了罢了。”
王夫人本不舍的花惜的,就如凤姐所说,……现在见黛玉同凤姐都开口了,她也就动摇起来,此刻宝玉闻信也到了,对王夫人行了礼,就说道:“好教太太得知,方才我去见了老太太,已经把此事说了,老太太仁慈,又怜惜袭人一片孝心,就也允了我所求,答应叫她出去了,太太也答应了罢,念在她昔日里一片真心赤诚伺候孩儿,也成全成全她的心意。”
王夫人听了宝玉如此说,才真同意了,就叹一口气,说道:“我素来就喜欢这孩子,又安静又懂事,那几次,又多亏了她救了凤姐,又救了你……难道这孩子是来我们府内报恩的不成?本想抬举抬举她,叫她做你的……如今看来,你们都没这个意思,难道我要做恶人不成?既然如此,那好罢,就多赏赐她些银两,让她风风光光地回家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