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玉!叔玉!刘叔玉?!”
他看见走近的高顺,扑上去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大声问道:“刘叔玉人呢?!”
周围一片喧嚣,有欢呼雀跃的,有喜极而泣的,亦有为死去的兄弟哀伤痛哭的。高顺神色凝重,微微摇头,艰涩地开口:“陛下,他……”他的声音被又一波欢呼声掩盖。
刘协眸色比夜色更浓重,悲喜莫辨。他轻声道:“高将军你说什么?朕没有听清楚。”
一小队人马突然冲了进来,只听人们嚷嚷道:“虎贲郎回来了!”
刘协黯然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丢下高顺冲了过去!
高顺站在阴影中,望着明月,轻轻叹了口气。
清点完兵马,吕布召集所有将领,开始评点功绩。
论功的时候,每个人脸上都是笑意,刘协封赏也格外大方。然结束之后,吕布却并未让众人散去,清了清嗓子,冷着脸道:“高顺和魏续此次受敌军埋伏,我军中必有细作。”
此言一出,引发轩然大【我勒个去凭什么这个也要被框框】波。
吕布奇袭乌巢一事极其保密,在座除高顺、郭嘉、司马懿外无人知晓,连刘协也是吕布当夜出兵的时候才得到消息。众人虽心中早有计较,听吕布在这时候说出来,恐怕细作就在自己身旁,各个心有戚戚。
吕布目光冷峻地扫视一遭,在刘协身上停了一停,道:“请诸位将军回去清查手下,务必将细作捉出来。”
众人皆偷偷舒了口气,独刘艾一人始终低着头,袖中的手攥成拳,掌心的血顺着指甲淌了下来。
刘艾回到营中,刘协缠着他想听他说些战事经过,却被刘艾以困倦的名义拒绝了。
他满身血污,连铠甲也不脱,直往竹榻上躺去,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便睡着了。
刘协本想陪他睡一会儿,又嫌他身上的血腥气难闻,便坐在一旁静静打量他的睡颜。
刘艾睡时两道秀眉依旧锁着,睫毛微微颤动,喘息急促。
刘协忙轻抚他的背脊,柔声唱起吴歌哄他入睡。过了片刻,刘艾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些许。
刘协托着腮,沉默地盯着他,忽见他腕间系了道丝巾,不由好奇地“咦”了一声。他凑上前仔细打量,不一会儿便认出那是刘艾从不离身的鸳鸯帕,不知为何他今日竟系在腕上,沾满了血污。
刘协轻手轻脚地将丝巾解了下来,藏入怀中,自去另一张榻上睡了。
待小皇帝醒来的时候,刘艾已不见了,帐中置物的柜子有些凌乱,好似被人翻过。
他在榻边坐了一会儿,待神智清明后命小卒打了盆水搬到帐子外头,撩起袖子开始搓丝巾。
“日居月诸,胡迭而微?心之忧矣,如匪浣衣。静言思之,不能奋飞……”
天子坐在一张小马扎上,袖子挽到上臂,哼着《邶风?柏舟》,勤劳地漂洗手绢,面前的一盆水已尽染红:“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威仪棣棣,不可选也。”
许攸如今成了吕营的首席功臣,眼睛长到脑门上,打着羽扇慢悠悠在大营里晃荡,身后跟了四名卫兵,听他四处指点:
“喂,那边那个,你的帽子呢?”
“喂,说的就是你,你的靴子怎只有一只?敌军偷袭怎么办?”
“什么?我是谁?若是没有我,你们早喂了袁军的刀枪!”
“咦?怎还有人在此处浣衣?”
刘协抬袖抹了把溅到脸上的水珠,茫然地抬起头,见是许攸,微微一笑:“许子远,是你啊。”
刘协身上未着皇袍,许攸不识他身份,眯起眼打量片刻,惊道:“是你!”
刘协微笑。
许攸羽扇一横,怒指道:“你究竟是什么人?在军中浣衣,目无军纪!来人呐,军棍呢?!”
众人目瞪口呆。
片刻,一名卫兵弱弱地开口:“许、许大人,这是……”
刘协冷着脸打断道:“是真……是我不好,我去别处洗,不打搅子远的兴致。”
许攸愣了愣,不由火冒三丈。他新来乍到,不知刘协定下规矩免除营中士兵的跪拜礼,更想不到吕布敢带着天子闯敌营捉人,只作他是吕布亲信,恃宠而骄。
刘协端着木盆向别处走,许攸怒道:“还不拦下来!”
无人敢动。
许攸蹙眉,渐觉有些不对,气势弱了几分,声音中带了些困惑之意:“你是……?”
刘协深吸一口气,转身挤眉弄眼地嗔怪道:“子远你死相啦~~妾身是凤仙儿的娈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