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嘉愣了愣,忽见一名满面风尘的小卒骑着一匹枣骝色大马冲进军营中,形色焦急:“报!千里急报!”
吕布呆了呆,一股不祥的预感萦绕心头。他蹙眉道:“什么急报……”
小卒从马上跌落,连滚带爬地冲到吕布面前:“报告主公,郭……嘶!”他看清吕布手中提着的郭嘉,倒抽一口冷气,张大嘴说不出后话来。
“锅、锅、锅……”
吕布怒道:“锅什么锅!”
信使吞了口唾沫,不敢置信地盯着郭嘉:“郭、郭军师回来了……”
郭嘉踮着脚,衣襟还攥在吕布手中,微笑道:“属下担忧官渡军况,日夜兼程领着一千轻骑先回来,大军稍后就到。”
郭嘉走时不过五千兵马,带回来时加上收编的张绣的人马,竟有六千众。
吕布只觉天旋地转,恶狠狠地瞪着那信使:“延误军情,拖出去砍了!”
郭嘉微显惊诧,道:“不怪他,属下乘的是凉州快马……”
吕布双目赤红,全无半点打胜仗的喜悦,嗤嗤喘着气,盯着郭嘉温润的双眼道:“军师,我让陛下去守阳武……”
郭嘉的笑容逐渐僵了。
他察言观色,再微一思量,便明白其中因果,猛地揪眉道:“几天了?”
吕布道:“刚、刚走两个时辰……”
郭嘉一把将他推开,吼道:“还不快追!”
刘协心如死灰地向阳武行去,眼见阳武城将将出现在视野中,忽听身后传来奔行的马蹄声:“慢!慢!!慢!!!”
刘协回头,只见吕布身披银色明光铠、骑着赤兔飞驰而来。
“陛下,跟末将回去。”
刘协怔了怔:“为什么?”
吕布沉默片刻,道:“末将想通了。”
奇怪的是,刘协此刻不曾感到释然,也没有喜悦,心静如死水一般。他的目光清淡澄澈,悠悠对上吕布的双眼,低低应了一声。
上千人的队伍前往援助阳武,小天子掉转马头,跟着吕布回到官渡。
吕布对张绣和贾诩恨之入骨,本欲将他二人杀了,郭嘉知他二人之才,主收降他二人,司马懿则以“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劝回郭嘉。
吕布迟疑之下,暂将他二人收押,待解决完眼下的战事再定夺。
刘协回到大营后,沉寂了数日。
吕布内心难安,总有种歉疚之情萦绕心头,于是一旦抽出空闲来便前往天子帐陪小皇帝说话。
小皇帝却没什么话想和他说,吕布来的多了,他便在帐中摆了副棋盘,偶然让吕布陪他下上几局。吕布原也不是多话之人,虽平日耐不下性子,然在军中镇日提心吊胆,偶能捻子落棋,也不失为一种放松。
——只是,吕布的棋艺和棋品俱欠奉便是了。
第一天。
“慢!陛下,这个子末将要悔。”
“……落子无悔……”
“……”
第二天。
“慢!这个……不对,让末将悔三步。”
“……”
第三天。
吕布落完一子,不待刘协反应,二话不说将它捞了起来,小指顺便偷偷拨掉刘协一枚棋子。
刘协:“……”
第四天。
吕布捻着子,眼看就要落到一处荒谬的地方,刘协额角青筋跳了跳,猛一把将棋盘掀了:“这棋没法下拉!朕不干啦!!!”
吕布:“……”
没过几日,袁绍下令在吕军营外不远处垒起土山,支起高撸,弓箭手们登上高撸上向吕营射箭。大营暴露在敌人的射程之内,营中人来回走动需支起盾牌。
吕布在将军帐中踱来踱去,心里存着心事,连军情奏折都看不下去了。
他扛起一块盾牌,哼哧哼哧向天子帐走去。
吕布入了天子帐,将盾牌一丢,道:“下棋!”
刘协正捧着兵书在看,没好气道:“棋盘在竹榻底下,你自己下。”
吕布板着脸等了小皇帝半晌,小皇帝头也不抬,压根不将他放在眼中。吕布无计了。
他从榻下抽出一枚粗糙的木制棋盘,左手边放白棋,右手边放黑棋,自己同自己下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刘协看书看得累了,将竹简倒扣在一旁,抬手捏着自己酸胀的后颈,好奇地走过去看吕布下棋。只见吕布左边用白子拼起了一个小小的“袁”字,右边用黑字拼出了一个大大的“吕”字。